【原】睡蓮悄悄在生長

暑假看到家里閑置的塑料盒子，心里萌發一個奇怪的想法——買幾顆睡蓮種子，讓它在里面生長，也給客廳增添一抹綠意。

我就是這樣一個主，只有內心有想法，那就抑制不住內心的澎湃，必須實現。三下五除二地購買睡蓮種子，兩天收到了。

迫不及待了打開一看，硬邦邦的黑色種子，猶如黑色小石子一樣。我在疑問“這么硬，會發芽嗎？

會不會呢？試一試吧！

我先找個舊的煙灰缸，清洗干凈，把種子泡在水里。第一天，水變有點混濁，睡蓮種子沒有啥變化。

第二天，水依然有點混濁，種子邊緣有點黏糊糊的，我以為“不會是泡壞了，變臭了吧?”

此時多少有點灰心喪氣啊？但是內心還多少有點希望，沒有把它們倒掉。

第三天早上，起床我就蹲下仔細看看，“天啊！竟然種子裂開嘴了，有個小芽露出來小腦袋。”我大聲叫著“發芽了，發芽了”，那個表情像個孩子似的，手舞足蹈的。

種子躺在掌心時，不過是幾粒深褐的硬殼，像被歲月磨圓的星子，沉默地裹著一整個春天的秘密。我將它們泡在淺瓷碗里，看清水漫過殼面，漾開細碎的光——那時還不懂，這便是一場溫柔的交付，是我與另一個生命，在時光里簽下的契約。

第三日清晨，最先有顆種子裂開細縫。米白的芽尖怯生生探出來，像剛睡醒的孩童伸著懶腰，帶著點莽撞的好奇。我屏住呼吸去看，仿佛能聽見殼內骨骼舒展的輕響。后來的日子，芽尖漸漸抽成細莖，嫩得能掐出水來，頂端卻始終卷著，像藏著不肯輕易示人的心事。

我把它們移進陶盆，鋪了河泥，注了清水。陽光好的午后，細莖會悄悄拉長，卷著的葉片忽然就舒展開來，嫩紅的邊緣鑲著金邊，浮在水面上，像誰不小心遺落的翡翠。有次夜里下了雨，我披著衣服去看，葉片上聚著水珠，風過時輕輕搖晃，水珠滾落水里，濺起的漣漪里，竟藏著滿世界的溫柔。

它們長得真快。前日還蜷在盆底的莖，轉眼就撐起巴掌大的圓葉；昨日還嫩紅的脈絡，今朝已染成濃綠。有顆種子懶，別家都抽了三片葉，它才慢吞吞頂破泥面，芽尖黃瘦，像個營養不良的小家伙。我每日多給它挪些陽光，看它一點點趕上來，莖稈漸漸硬朗，葉片也終于舒展得有模有樣，倒比早發芽的那些更讓人牽掛。

原來養育是這樣的事。不必說什么，只需看它們在晨光里舒展，在晚風里靜默，看新葉頂破水面時帶著的那點倔強，看老葉蜷曲時藏著的從容。我數著葉片的數量，像數著日子的刻度；記下第一朵花苞鼓起的模樣，像藏起一個不可言說的驚喜。它們從幾粒沉默的種子，長成滿盆搖曳的綠意，而我，不過是那個守著時光的人，看生命在水里，在光里，慢慢鋪展成該有的樣子。

有時會想，它們或許也在看我。看我晨起時俯身添水的剪影，看我傍晚時對著葉片發呆的神情。我們共享著同一窗月光，同一片陽光，在彼此的沉默里，把日子過成了緩緩流淌的河。

此刻，第一朵花苞正悄悄膨大，青綠色的萼片緊緊裹著，像握著一個即將綻放的夢。我知道，用不了多久，會有潔白或粉紅的花瓣，在某個清晨輕輕展開，帶著露水的清涼，帶著泥土的芬芳。而我會站在那里，看著它們，像看著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終于在時光里，開出了屬于自己的模樣。

這世間最動人的，大抵就是這樣吧——你播下一粒種子，它便回報你一整個春天；你守著一段光陰，光陰便給你滿世界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