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的技戰術（new technical

1913年2月，坡倫寫道：“最近在跟一位炮術方面聲譽卓著的軍官進行討論時，我得知任何一名艦長要是在敵方射程之內改變航向、以保持位置的話，他就活該被吊死在自己軍艦的帆桁上，任何一位下達同樣命令的艦隊司令都會被撤職。”此后不久，德雷爾（他也許就是坡倫提及的那個軍官）在一份報告中表達了類似的觀點。德雷爾闡述了他的火控方式的正確性，其中一大半內容是對“隨意轉舵”炮術的指責，順帶著也批評了“分進合擊論”。他的基本假設是“艦隊司令始終能夠完全了解麾下艦隊的火炮、火控設備和措施的性能”，所以會“據此制定戰術，盡力控制戰術形勢，以便實現火炮獨一無二、別無選擇的使命。”他宣稱，“炮火的準確性和射速因為航向變化而受到極大干擾，”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艦隊司令應當避免在交戰時改變航向，除非能因此取得實質性優勢；艦長不得調整縱隊各艦的前后間距，除非有絕對的必要。”然而，勻速直線運動會把戰列艦隊暴露在遠程魚雷的嚴重威脅之下，這是德雷爾沒有提到的一個問題。但德雷爾和他的同僚們決不會忽視魚雷的威脅，我們可以通過仔細考慮火炮、魚雷的性能以及兩者之間的關系，重新歸納出他們的戰術推理過程。

要應對魚雷的威脅，除了“在魚雷的有效射程外開火，并筆直航行”和“在魚雷的有效射程內開火，同時不斷機動規避”以外，還有第三條路。那就是：在魚雷射程內開火，在一段時間內筆直航行、不做機動（這段時間短暫到即便是敵方高速運動的魚雷也來不及擊中目標），隨后才改變航向。許多皇家海軍軍官相信德國戰列艦列會快速接近，并轉入一條平行航線，以便在中等距離上與航向相同的英國戰列艦列交戰。在接敵階段，距離的變化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任何一方都無法造成嚴重損害。而在平行航線階段，如果雙方戰列之間的距離足夠長，足夠讓其中一方先炮擊若干分鐘、再發出脫離信號、然后搶在對方魚雷擊中目標之前完成轉向，而且筆直航行期間發射的炮火既準確又迅速的話，就可以在痛擊敵人的同時，將對方魚雷的還擊威脅降到最小。各艦同時轉向，可以將1字縱隊變為一字橫隊。.這個動作如果在對方射出魚雷后實施，將會產生4個積極效果。1、所有的魚雷都會射偏，因為目標已經避開了瞄準點。2、如果急劇轉向，把撤退的艦隊帶到與來襲魚雷平行的航線上，就能明顯地縮小目標（80%），因為此時暴露的是艦體寬度而非長度。3、如果轉向足夠早，撤退的艦隊可以將距離拉大到超出魚雷的高速甚至是中速射程。4、敵前撤退使得艦隊可以在一塊沒有炮煙、遠離敵方火炮魚雷的海域重整隊形，以便井然有序地從一字橫隊變回到1字縱隊。

關鍵在于魚雷的航速和大口徑火炮準確射擊的射速。在7000到10000碼距離上，最新型號的21寸魚雷航速約為30節，7000碼需要航行約7分鐘，10000碼約10分鐘。（見表4）假設敵方尋求在中等距離（7000到10000碼）交戰，且敵方戰列艦隊在航線大致平行時才會發射魚雷，以取得最佳命中率，考慮到一次“同時轉向”從下達命令到執行完畢最多需要2分鐘的事實，英國戰列艦隊應該會有5到8分鐘的開火時間，在此期間距離將保持不變或基本不變。（注：根據《戰術演習記錄，本土艦隊1909-1911》的記載，一支由24條軍艦組成、以12節速度航行的艦隊，要從一字橫隊變為1字縱隊且前進方向轉動90度的話，需要2分鐘完成；如果原先是三列縱隊，要達到同樣的效果就需要9分鐘；反過來也要花同樣多的時間。）憑借多具測距儀和德雷爾桌取得的準確距離信息，火炮可以在一兩次齊射后對準目標――只需不到1分鐘――隨后就轉為快速獨立射擊。如果遇到理想的測距條件，開火前又有足夠的時間完成測距運算，將從一開始就進行快速獨立射擊。四炮齊射的間隔（含裝填和彈著觀測時間）為50秒，但是單門火炮的裝填和發射循環不超過35秒鐘，精銳炮組甚至更快。一艘舷側8門主炮的英國主力艦若以35秒裝填間隔進行快速獨立射擊，每分鐘可射擊13發，根據作戰演習中7000到10000碼距離上的30%命中率推算，至少有4發命中目標。在5到8分鐘內，一艘英國戰列艦以35秒裝填間隔進行快速獨立射擊――假設第1分鐘的齊射全部落空――可以有16至28發大口徑炮彈擊中目標；如果將裝填間隔縮短到炮術精銳艦可以實現的30秒，將有19至33發命中。如果實施測距儀火控，省略最初的齊射過程的話，在5到8分鐘內，一艘以30秒裝填間隔進行快速獨立射擊的英國戰列艦可以取得24至38次命中。若是換成舷側10門主炮的戰列艦，表現當然會更好。（見表1）

即使海況糟糕到無法實施持續瞄準的地步，或是海浪和來自火炮、煙囪的濃煙阻擋了炮手的視野，指揮儀（用德雷爾桌的數據測算出諸元）控制下的齊射仍然能夠在短時間內命中大量炮彈。50秒間隔、30%命中率的雙齊射每分鐘可以命中近3發。以5至8分鐘為例，先花上1分鐘試射（無命中），隨后進行指揮儀控制下的雙齊射，可以取得11到20次命中。（見表1）即便是指揮儀齊射的較低命中數，也已經大到足以摧毀一支敵方戰列艦隊。相比之下，測距儀和快速獨立射擊的組合取得的命中彈是1912年之前最好成績的5倍有余，當時采取的是單齊射，命中率比較低；而測距儀和指揮儀齊射的組合大約是4倍。（見表1）作戰演習的仿真度不高，由一艘軍艦單獨射擊一個固定目標的做法，意味著炮手們無需克服戰列中其它軍艦的煤煙和炮煙。然而在1913年的一次特殊中隊射擊中，快速獨立射擊與指揮儀齊射這兩種方式似乎以各自的成績驗證了從作戰演習的命中率中歸納出的結論。（注：“雷鳴者”號采用指揮儀控制下的單齊射，第一或第二次齊射取得首次命中，在大約5分鐘內命中7次。“獵戶座”號采取獨立射擊方式，第二次齊射取得首次命中，在稍多于4分鐘的時間內命中10次。后者的成績被認為是令人失望的，因為在標圖桌上發生了一個本來可以避免的錯誤，暫時干擾了運算。）雖然這次測試在一些重要方面沒有體現出實戰環境――例如靶艦是固定不動的――但海軍部顯然受到了參演軍艦良好表現的鼓舞。最終，有情報（可能是同一時期搜集到的）顯示，在與皇家海軍作戰演習相當的條件下，1912-13年度德國主力艦的平均成績是15%，換句話說，只是1912年英國主力艦在類似條件下平均成績的一半而已。

日德蘭海戰，對射中的英德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