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學指導 佛教網 般若文海 佛學文章 佛緣網站 (二)對立統一規律。《邏輯學》“本質論”中集中發揮了這一思想。黑格爾認為,哲學的研究對象是“真理”或“大全”,它是有機聯系的宇宙整體,是統一性與多樣性、普遍性與特殊性、同一性與差異性的對立統一體,從而使它處在自身不斷分化、展開的運動發展過程中。據此,黑格爾說,哲學的任務就在于把握事物內在的對立統一聯系的矛盾發展。黑格爾指出,矛盾本身是一個運動的過程,也是不斷顯示、暴露和加以認識的過程。他認為,“同一”是矛盾發展的第一個環節,在“同一”中,本質的差異、對立和矛盾尚未展開,處于“潛在”狀態,因此,黑格爾主張“具體的同一”,認為這種同一不但不排斥差異,而且它本身就包含差異,在發展過程中也必然轉化為差異,差異雙方在性質上相反,但雙方又處于同一聯系之中,其中任何一方只有在同對方的聯系中才能獲得自己的本質規定,一方不存在,另一方也失去了存在的前提。這種對立雙方既相互依賴又相互排斥的關系就是“矛盾”,他說矛盾就是統一之中的對立和對立雙方的統一。事物的真實本質或真理并不在同一或差異,而在于它們的對立統一。一切事物都免不了矛盾,而矛盾雙方又必然走向統一,這就是“事物的辯證法”。 (三)否定之否定規律。黑格爾雖然對否定之否定規律沒有做過專門論述,但是該規律卻是他整個體系構成的基本規律,即貫穿于他的整個體系之中。黑格爾認為,否定之否定,即辯證的否定,是一種揚棄,是一個過程。從肯定到否定,即從正到反,是第一次否定,這個否定僅僅是發展的一個必要環節,并未達到發展的完整周期、未達到概念的自身完善。否定階段必定要被更新的否定所否定,這就是否定之否定階段。概念的發展經過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三個階段、兩次否定,完成了由低級到高級的自身發展過程。黑格爾以花蕾—花朵—果實由肯定到否定再到否定之否定的實例來說明這一發展過程,“花朵開放的時候,花蕾消逝,人們會說花蕾是被花朵否定了的;同樣地,當結果的時候,花朵又被解釋為植物的一種虛假的存在形式,而果實是作為植物的真實形式出而代替花朵的。這些形式不但彼此不同,而且互相排斥、互不相容。但是,它們的流動性卻使它們同時成為有機統一體的環節,它們在有機統一體中不但不互相抵觸,而且彼此都同樣是必要的;而正是這種同樣的必要性才構成整體的生命。”從肯定到否定,再到否定之否定,黑格爾又稱為正題、反題、合題,聯系起來構成一個完整的發展過程。這是一個圓圈式的運動,末尾的概念和起初的概念是重合的,但這種重合并非簡單的循環,而是在更高形式上的展開和發展。 黑格爾在闡述概念的辯證發展過程中,批判了康德哲學先驗的形而上學范疇論,并扼要地探討了一些重要的對稱范疇,從不同側面揭示出世界的內在聯系,極大地豐富和發展了辯證法范疇。 (一)有限和無限。黑格爾認為,有限和無限是對立統一的,他說,有限自身的本性,就是超越自己、否定自己的否定,并成為無限。使無限轉化為無限的不是外在力量,而是有限的本性。有限和無限不僅相互區別、相互對立,而且彼此統一:無限包含著有限,是由無數有限組成的,有限就其自身否定性來看也包含著無限。 (二)現象與本質。黑格爾認為,現象和本質之間沒有不可逾越的鴻溝,它們是辯證統一的兩個方面,他說:“凡現象表現的,沒有不在本質內的。凡在本質內沒有的,也就不會表現于外。”就連“假象”也是本質的一個方面的表現。 (三)形式和內容。黑格爾認為,內容和形式是一切實存事物所具有的不可分割的兩個方面。沒有無內容的形式,也沒有無形式的內容,它們相互依賴,“同等重要”。內容決定形式,形式對內容也有能動作用,而且,形式和內容還可以相互轉化。 (四)個別和一般。黑格爾認為,個別就是一般,一般是個別的一個方面,一般只有和個別結合起來才有意義。他說:“一個人自己享受時,他也促使一切人都享受,一個人勞動時,他既是為他自己勞動也是為一切人勞動,而且一切人也都為他而勞動。”他在分析、判斷和推理時,提出“個別的東西是普遍的”和“普遍的東西是個別的”,這種肯定個別和一般之間辯證統一的命題。 (五)原因和結果。黑格爾認為,“實體”是具有創造性的力量,這種具有產生結果的內在力量就是原因,它是主動實體;由原因所產生的實體是結果,它是被動實體。原因和結果相互聯系、相互依存并且相互轉化。 (六)同一和差別。他認為“同一本身就是絕對的非同一”,“同一本身分裂為差異”,因而,“我們所要求的,是要主張同一和差別的辯證統一,反對將它們分割開來”。 除此之外,黑格爾還對可能與現實、必然與自由、外在與內在、全體與部分等范疇作了辯證的考察和分析14,從而把辯證法引向了深入。 三、 兩種辨證法的異同 在敘述完佛家“空”的辨證法和黑格爾“觀念”辨證法之后,我們不妨從下列幾個方面對它們之間的異同作些比較、分析: (一)、產生的思想背景。佛陀時代,隨著婆羅門教的腐敗,人們對婆羅門教宣揚的祭祀、符咒說產生了懷疑,理性主義文化開始抬頭,各種沙門思潮紛繁而立,它們共同反對婆羅門教的“三大綱領”(吠陀天啟、祭祀萬能、婆羅門至上)和“梵天創世說”,成為當時婆羅門教的異端思想。關于沙門思潮興起時代思想界的情況,據早期佛典巴利文《長部經典?梵網經》所說,當時存在的異見有六十二種,《沙門果經》則歸納為“六師外道”,它們是:1、否認業力和道德價值的偶然論;2、否認人的自由意志,提倡“淫逸無害,精進無功”的宿命論;3、主張“七身”(地、水、火、風、樂、苦、命)構成生命的多元實在論;4、否認來生、迷信知覺的順世論;5、撥無因果、懷疑一切的懷疑論;6、倡導極端苦行的耆那教。六師學說雖然在當時有著一定的進步意義,但它們不免偏向于苦行和縱樂兩個極端,前五種偏向于享樂主義,是一些無道德、無理想的極端享樂者;與他們相反,耆那教則偏重苦行主義,認為只有通過苦行,才能去除業力的束縛,獲得解脫。佛陀經過親自參訪、實踐,認為這兩種極端行為不可能引導眾生趨向終極解脫,于是他富有獨創性地提出了“不著二邊,行于中道”的思想,他指出:“若彼兩端,我等出世,不應追求,二端云何?一者處情欲中盡情享樂,粗俗凡庸,無結于福樂;一者雖曰虔誠,而實苦楚、暴虐,無臻于福樂。諸比丘眾,此二極端,慎勿追求,如來所闡中道,可得覺知,可獲得智慧,導人于清凈、正覺、涅槃寂滅之境。”“中道”學說反對一切強加在事物身上的人為規定性,反對人們主觀的一切成見和偏見,它要求辯證地認識世界、認識人生,不執一切法而又不離一切法,從而客觀地揭示出一切法所蘊含的普遍規律——空,還事物以本來面目。 與佛教辯證法產生的思想背景相似,黑格爾辨證法的產生也經歷了一個糾偏顯正、綜合融通的過程。由于當時社會環境和思想因素的影響,使得追求主體的絕對自由成為德國古典哲學的一個共同特征。追求自由就必須解決思維與存在、理想與現實之間的矛盾,康德從他的先驗論出發,將現實世界劃分為“現象”世界和“自在之物”世界,認為人們雖然能夠認識“現象”世界,卻不能把握“自在之物”世界,這樣便在思維與存在、理想與現實之間劃上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而使統一的世界分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領域,從而將他的哲學引向了“二元論”和“不可知論”。費希特從否認“自在之物”、否認“自在之物”對感官的作用、把后天的經驗包括在先天的理性之中這三個方面,克服了康德的先天與后天的二元論,并且從這里出發,片面強調了主觀意識的能動作用,主張靠直覺產生一切,將一切歸之于心,一切便都是主觀的產物,從而走向了主觀唯心主義。謝林則主張客觀唯心主義,認為自然與人、物質與心靈都是“絕對”的產物,絕對是物我的“同一”,他所強調的是主體與客體、思維與存在的“無差別性”、抽象的“同一性”。針對前人的偏失和謬誤,黑格爾從徹底的唯心主義立場出發,詳細而深刻地研究了人類的認識發展史,通過對哲學史的研究和改鑄,特別是對康德、費希特、謝林等人的哲學思想進行批判和改造,在吸收科學技術的最新發展成就的基礎上,運用辯證思維的方法,解決了思維與存在、理想與現實的辯證關系,他既反對康德的“不可知論”,反對了費希特、謝林的簡單的、無差別的“同一說”,既承認對立雙方的差別,又肯定雙方在差別意義上的統一,并且強調了思維在統一中的基礎作用,這是黑格爾哲學的基本原則。 從兩種辯證法產生的思想背景來看,它們的發展軌跡是相似的,都是在反形而上學的思想革命中脫穎而出的,都致力于對人主體性的恢復和發揚,而且也都強調辯證思維的積極作用。所不同的是,黑格爾辯證法除了批判和改造前人的哲學思想外,還注意吸收了當時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發展成果,使他的辯證法由純粹的思維方法擴展為整個人類、社會和自然的普遍規律,從而將前人的主觀唯心主義改鑄為客觀唯心主義,走向了以探討自然、人類、社會規律為本懷的哲學路線。佛家在批判前人思想的基礎上,更加注重對主觀思維能力的發掘和開拓,它所關注的不是社會環境和科學技術,而是個人的思維改造和人生現象,它把一切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人的問題上,這使得它的思想重心必然傾斜于主觀的思維活動。因此,相似的背景、不同的傾向導致了兩種不同路線的產生。 (二)辯證法的目的。相似的背景,使得我們不難發現他們在辯證法目的上的共同點。這些共同點可以歸納為: 1都以人的研究作為自己哲學的重心,都追求現象背后的終極實在。這個終極實在,在佛家是“空”,在黑格爾則是“絕對精神”,二者都邏輯地先在于我們的頭腦中。佛家辯證法提出,通過一系列的思維活動,使那個先天本在而后天蒙蔽的真如(“空”性)重現光輝,從而恢復自己原有的那份自由、和諧。黑格爾辯證法則提出,通過概念自身的運動和發展,使概念的內涵逐漸豐富起來,從而克服人的特殊,實現自我與絕對的同一。因此,“空”與“絕對精神”作為終極實在,都包含有人類本具的主觀能動性。只不過,佛家的能動性是通過主觀思想表現出來的,而黑格爾的能動性是通過客觀思想的自身發展,將潛在的能力在概念的矛盾運動中表現出來。在這個表現過程中,二者均呈現出“圓圈式”的軌跡,只是“圓”的形式稍有差異,佛家因只講返樸歸真,所以是一個完滿的圓,而黑格爾主張永恒發展,因而他的圓呈螺旋式上升的趨勢。 2都是運動過程中的辯證法,都提倡本體論、認識論、實踐論的統一。佛家辯證法旨在摧除無明,實現涅槃,這種辯證法在本體論,是一個由現象到本體的過程,虛妄不實、障礙重重的現象終會為圓融實在、清靜自由的本體所取代;在認識論,是一個從不明白(“無明”)到明白的過程,清楚明白必將重現于晦暗愚昧消失的一剎那;在實踐論,是從有到空、從沉迷世俗到超越世俗的過程。因此,本體論、認識論、實踐論都是圍繞著空寂涅槃展開的,它們最終是一致的。黑格爾辯證法同樣也是三者一致的,這表現為:“絕對精神”作為本體,是認識不斷深化的結果,也是自身不斷運動的結果,“絕對精神”的實現,既是概念自身認識的過程,也是概念自身運動、自身發展的實踐過程。 不同的民族性格和價值取向又使得我們能夠發現它們之間的本質差別: 印度民族崇尚內省思維和人生解脫的性格,以及佛教否定現實人世的價值取向,決定了佛家辯證法的目的必然是實現出世基礎上的完滿人格。德意志民族擅長思辯、重視社會發展的性格,以及黑格爾肯定現實人世的價值取向,決定了黑格爾辯證法的目的是將思想客觀化,將一切事物置于矛盾運動之中,使主觀思維與客觀存在在思維中達到統一。 在達到目的的時間上,黑格爾認為,認識或把握“絕對精神”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經歷了一個由膚淺到深刻、由不真實到真實、由低級階段到高級階段的漫長曲折的發展過程;佛教則認為,認識和把握“緣起、空”的規律是片刻之間的直覺過程,迷則輪回、悟則解脫,迷悟全在一念之間,“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并不需要經歷黑格爾那樣的復雜而漫長的進展過程,只須借助禪定的力量、智慧的觀照便可實現。東方人重簡便易行,西方人重繁瑣思辨的特點在這里得到了體現。 雖然“空”和“絕對精神”都是指思維與存在的高度統一,但是佛家的統一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是對存在保持著一種不偏不倚、客觀公正的反映,企圖因此能夠與客觀存在得以相安無事(即達到不受外物牽累的“圓融無礙”境界),提倡在“空”的觀照下,實現思維與存在的圓融、統一。而黑格爾主張的“統一”則是在思維克服存在的特殊性的基礎上,將存在統攝于思維之中實現統一。我們知道,存在作為一種認知對象,它的本質不應受到任何形式的人為改造,存在的普遍不是思維賦予的,而是它自已本具的。是存在決定思維,而不是思維決定存在,思維對存在只能作出認識和反映,而不是改造的統攝。思維只有在不帶任何成見和不破壞存在的本來面目的前提下,才能真正認識存在。 (三)關于辯證法諸范疇的討論。范疇論是黑格爾辯證法的重要組成部分,佛教雖未明確提出范疇論進行專門探討,但是在思辨程度較高的華嚴宗哲學中卻是構筑宗教理論體系的基礎。因此,若從表面形式看,關于范疇論的討論可算是兩大辯證法之間共同語言最多也是最明顯處。這表現為,他們所討論的范疇大抵相同,都涉及到了一與多、同與異、個別與一般、整體與部分、形式與內容、原因與結果、有限與無限等概念,它們也都可以歸納為現象與本質、現象與現象、現象與心等幾重關系,而且基本趨向都是對立關系的統一。但是,如果仔細加以分析,二者在統一的方式上還是有著明顯差別的。黑格爾的對立統一是揚棄對立雙方的抽象規定性,而在高于對立面的基礎上實現統一。佛家倡導的對立統一則是在不否定對立面各自個性的前提下,將一切對立關系和諧而圓融地同一在一起,由此,整個宇宙萬事萬物便形成了一個彼此相即相入、相互融溶、等同的錯綜復雜、重重無盡的關系網絡。因此,黑格爾在論述辯證法諸范疇時的立足點是對立而統一、統一而前進,直至達到作為終極思維的“絕對”;佛家的立足點則是對立而同一、同一而回歸,直至歸入圓融無礙的“空”性之海。二者之間的這種差異,究其原因,是由于他們對對立和統一的理解有所不同。黑格爾認為,矛盾是現實事物所固有的客觀本性,是一切運動和生命力的根源,一切事物都必然通過斗爭手段超出其自身,“轉化到它的反面”,從而實現對立雙方的統一。佛教雖然在論述世界發展過程時也認為存在著沖突、對立和統一,但沒有提到象黑格爾那樣的矛盾雙方斗爭和統一的規律。佛教更多地是把“對立”理解為相待、差異,“統一”只是介乎于對立面的中間道路,是一種不著二邊而又不離二邊的圓融中道。佛家盡管也承認現象或概念在外在形式上有著對立的兩個方面,但是他們認為這兩個方面是“二邊的”,它們之間是否斗爭和轉化并不重要,佛教不在事物的自身運動中,亦即在事物的相互滲透、相互聯結、相互貫通中追求“統一”(空),而是通過消除認識主體在心理上對對立雙方的偏執,凸現出對事物所應持的正確認識方法——中道、空,認為如果這樣,不僅對立的事物得以統一,而且作為認識對象的事物和作為認識主體的人之間的障礙也因之而消融。顯然,佛家重點不在討論外在事物的對立統一,而在于討論人的認識問題,“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客觀事物是否能夠實現統一,關鍵不在事物之間的斗爭,而在于人的認識水平。因此,佛教強調主觀思維的特點及重視人生解脫,輕視物象分析的宗教性格,同樣體現在辯證法諸范疇的討論中。黑格爾主張矛盾事物對立統一的觀點,在幫助我們認識和掌握人類思維和客觀事物的普遍規律方面作出了很大的貢獻,但是其缺陷在于:在黑格爾的辯證法里,一切真實的關系都被顛倒了,反映事物的辯證法特性的概念辯證法成了第一性的基礎,而事物自身的辯證運動倒是概念辯證運動的反光、反映、翻版或痕跡。 總之,代表著東、西方思維特征的這兩大雄渾廣博、幽深玄遠的偉大辯證法系統,不僅表明了思維與存在、現實與理想始終是人類哲學思維所探討和關注的焦點問題,而且從中也體現出人類共同的一些辯證思維規律。但是由于客觀上它們分別處于兩種社會和時代背景之下,有著不同的追求目標,所以它們總體上還得被當成兩種不同的思想體系來對待。因此,我們反對任何片面的、武斷的形而上學的分析方法和判別態度,也反對任何形式的生搬硬套、一味認同的混淆、融合,我們提倡客觀公正的研究態度。比較東、西兩大辯證法思想的目的,不在于判別優劣、抑此揚彼,而在于客觀了解,求同存異,更多地發掘和發現兩大思維體系各自閃光的內涵以及共同的辯證規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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