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的人生智慧- 李斌
兩千多年前的莊子做過一個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變成一只漂亮的蝴蝶,四處飛舞,逍遙快活。但此時此際,蝴蝶壓根兒忘掉自己原本是莊子,一陣風來,蝴蝶一驚,突然醒來,又變成一個忙忙碌碌的莊子。莊子莫名其妙,一會兒蝴蝶,一會兒莊子,心想:究竟是莊子做夢變成蝴蝶了,還是蝴蝶做夢化為莊子了? 這真是一個曠古奇夢!這做夢的奇人,夢蝶的莊子,很值得我們走進他,好好地去了解他。莊子姓莊,名周,是戰國時期的大思想家、哲學家和文學大師。他眼界開闊,心胸寬廣,知識廣博。他站在“道”的高度,觀察著整個宇宙、社會、人生。他留給后人并對后世產生深遠而復雜影響的《莊子》一書,其內涵可謂博大精深。其哲學精辟深微、氣勢恢弘;其思想標新立異、狂放不羈;其文字飄遠豪邁、儀態萬方。他那對社會清醒獨特的認識,對人生透徹明白的感悟,令世人頓開茅塞。當然,作為一代哲學大師,莊子思想中不可能沒有時代的局限性消極的因素,但我們可以從莊子博大精深的思想中,挖掘其思想的精華,從莊子對人生的大徹大悟、大智大慧中,得到人生的真諦。 莊子的人生智慧首先表現在他的“逍遙而游”的思想。這也是莊子哲學的主要特色,莊子所主張的逍遙,不僅有安閑自適,形體無所拘束的涵義,而更多的則是精神的逍遙,即心靈的自由。莊子在《逍遙游》中,以其飽滿的激情,濃墨重彩,反復描寫大鵬,大鵬的形象體現了莊子力圖擺脫精神桎梏,追求自由的理想。“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鵬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大鵬那“其遠而無所至極”的高遠境界,何等氣魄,何等自由,何等逍遙。同時,莊子也認為任何“逍遙”都是“有待”的,即都是有所憑藉的。莊子從理論上論證了一切“逍遙”都是“有待”的觀點,從野馬、塵埃、斑鳩,到扶搖萬里的大鵬和“御風而行”的列子皆是“有所待”的。莊子提到那無所對待,無所依賴,擺脫客觀條件束縛的“無待”自由,只是他馳騁的一種幻想,而不是實體,是理想境界,而不是現實人生。他那所謂“成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及“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就是要人們以內在的精神力量超越外在的條件限制,自覺地產生與道為一,與天地萬物為一的內在體現,擺脫世俗一切,達到與天地精神獨往獨來的境界,獲得精神上的絕對自由,這表現了莊子對超現實人生自由的追求。 莊子的人生智慧其次表現在他的“全生保身”的理念。“全生保身”也是道家學說的中心問題。莊子對當時的社會現實的黑暗與政治的險惡有著深刻的認識,他說:“自我觀之,仁義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淆亂,吾何能知其辯”!殘酷的社會現實,使莊子不得不采取避世的生活,這就要求既要躲開榮譽,又要避免刑罰,恪守中道以求得全生保身。要做到這一點就要認識到無用即是大用。《山木》中有這樣一個故事:莊子行于山中,見大木,枝葉茂盛,: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問其故,曰:“無所可用”。莊子曰:“此木以不材得終其天年”。夫子出于山,舍于故人之家,故人喜,命豎子殺雁而烹之。豎子請曰:“其一能鳴,其一不能鳴,請奚殺?”主人曰:“殺不能鳴者”。明日,弟子問于莊子曰:“昨日山中之木,以不材得終其天年;今主人之雁,以不材死。先生將何處?”莊子笑曰:“周將處乎材與不材之間”。這“處乎材與不材之間”的處世哲學就是莊子的聰明之處,莊子還從“道”的角度對此進行探究,他認為“材與不材之間,似之而非也,故乎免乎累。”而應該“乘道德而浮游”“與道為一”,這才是全生保身的最佳途徑。 莊子非常重視養生,重養生是莊子人生哲學的重要內容,體現了他的人生智慧。莊子認為養生可分為養精神和養形體兩方面。淡泊物欲可以保養身體,絕對虛靜則能修養精神;形神兩不虧損,就能使生命之樹常青。規勸世人一定要消解意志的錯亂,打開心靈的束縛,去除德行的負累,貫通大道的障礙,只有這樣才能使內心得到平整、安靜和明澈,收到養神護身的效果。 莊子在他的《養生主》、《達生》等篇中對養生之發都有詳盡的論述。他認為食色傷生,養生必當節欲。人的生存離不開飲食居處,但若一味沉湎于甘食美居,無度追求物質的欲望必然會傷害身體,也有損于精氣。要想做到耳聰目明、口爽心靜,就應該節制各種物質欲望。莊子還認為尊貴也會傷生,養生必當遺忘榮華富貴。因為富貴人雖然俸祿豐厚、但精神卻不安寧,終日思慮重重,患得患失,不能達到恬淡、閑適、虛無忘物的境界,自然就費神傷生。莊子主張在不輕視養形的同時,應尤重養神,心神不寧容易生病,精神愉快宜于養生,人不要過度耗費精力,極度疲勞也會使身體虧損。他還強調養生必當“無樂”,并提出“至樂無樂”的命題,也就是說要以一種超脫俗情而求得的內心恬和之樂,來代替世情感官的快樂。莊子以道家的思想看養生,主張拋棄小的智識而獲得大的智識,去“小我”而成就“大我”,舍棄“有為”而追求“無為”,破除一切世間之物欲,游心于外。莊子在《養生主》中借“庖丁解牛”的故事說明了這個道理。人們要能平安生活,不被夭折,不受世俗的物累,獲得身體舒適,精神的安逸,享盡天年,就應學習庖丁解牛的方法,處理事情按事物固有的規律,要“依乎天理”,對待復雜如牛筋骨盤結的社會矛盾,就應小心謹慎,像刀子游于骨節空隙處一樣,眼睛盯準,行動緩慢,徐徐動刀,才能不為外物所傷,莊子認為此乃養生妙法。 莊子還對死亡問題有相當深刻和達觀的看法。死亡是每個人都必須面對的問題,死亡對生命的威脅以及由此引起的心理上的恐懼與焦慮,是人的精神不得解脫與超脫的巨大☆。怎樣對待死亡呢?莊子對此有過深邃的思考,從中尤可看出莊子的人生智慧。 莊子認為生與死是自然的運動,可以相互轉化,并無好壞之分,理應一視同仁。莊子認為生死只是天地之氣造化萬物的不同形式。《知北游》中說:“生與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紀;人之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所以莊子規勸世人不要過分的喜生厭死,情感不受生死禍福問題的困擾,以尋求寧靜超越的精神境界。 莊子在《養生主》中講了一個故事:老子死了,他的朋友秦矢去吊喪,哭了幾聲就出去,弟子怪他對朋友沒有感情。秦矢解釋說:“一個人出生,是由于偶然的機會;他的死去,是隨順自然的規律,懂得了這個道理,就不會受到哀樂情緒的侵擾,進入寧靜的境界,得到精神的自由。”雖然弟子對秦矢的做法不以為然,但莊子卻給予了充分的肯定。《至樂》中還講了一個“鼓盆而歌”的故事:莊子的妻子死了,惠子前去吊喪。只見莊子正坐在地上,敲著瓦罐唱歌。惠子說:“您和她生活在一起,生兒育女,現在她年老身死,你不哭也夠得上合情合理了,還敲著盆子唱歌,不是太過分了嗎?”莊子說:“不對,她剛死的時候,我何嘗不感慨難過。可是探究一下,她開始并沒有生命;不但沒有生命,而且沒有形體;不但沒有形體,而且沒有氣質。混雜在恍恍惚惚之間,變化而產生了氣,氣變化成了形體、形體變成了生命,現在又變化到死亡。這些變化就好象春夏秋冬,四時運行的變化一樣,是自然而然進行的。人家安然寢臥在天地之間,而我卻在這里嗷嗷地哭,自己覺得這樣對生命的常理太不通達了,所以止住了哭泣不再悲哀。”這則故事,表現了莊子對生死的唯物主義思考,認為生死是物質世界的運動和變化,死亡只是有生命的形體又回歸到大自然中。 那么,莊子自己面對死亡能否做到超脫、坦蕩、無所畏懼呢?《列御寇》中詳盡地記述莊子臨終時的心態。莊子快要死了,弟子想厚葬他。莊子說:“我把天地當成棺槨,把日月當作雙璧,把星辰當作珠寶,萬物都可以作我的陪葬,我的葬具難道還不齊備嗎?還有比這更好的安葬嗎?”弟子說:“我怕烏鴉老鷹吃了先生”。莊子笑道說:“在地上讓烏鴉老鷹吃,在地下讓螻蛄螞蟻吃,奪走烏鴉老鷹里的東西去喂螻蛄螞蟻,不是太偏心了嗎?”莊子對待死亡是何等的幽默和坦蕩。 莊子一方面極其珍惜人的生命,另一方面又對死亡采取極其豁達的態度。他這種對生死的徹悟,為他的人生哲學染上了樂觀主義色彩,這種樂觀主義色彩給人一種神氣、靜謐、超脫的美感。 莊子是千古一絕,是人類的精靈。他的奇思妙想閃爍著哲理的光芒,他冷眼看世界,能把世間萬象看穿。但畢竟歲月久遠、歷史局限,對待莊子的人生哲學,我們應采取一種批判的態度,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他那關于人生的智慧,似一壇塵封多年的老酒,很值得我們去好好品味。
作者簡介:李斌,安徽省舒城師范教師,郵編23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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