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om:東方手藝人(ID:shouyiren2050) 有時候我們眷戀的, 并不是物件本身, 而是那回不去的記憶, 當(dāng)一個物件慢慢被時代替換, 很多手藝人就變成了守藝人。 已經(jīng)久沒用鋼筆寫字了, 手機(jī)的對話框里,鍵盤的敲擊聲里, 總是聞不到墨香, 八十年代的一支鋼筆, 如同文化人的象征, 幾乎人手一支,好點的英雄鋼筆, 甚至壞了都舍不得扔。 十多年沒有摸過鋼筆了, 偶爾翻檢舊物,找出一支鋼筆, 看著竟然覺得有點陌生, 似乎覺得這是上個世紀(jì)的事。 對啊,這確實是上個世紀(jì)的事了! 壞了舍不得扔, 找修鋼筆的修修。 后來,碳素筆大行其道, 再后來,字都靠打出來了。 鋼筆成了“奢侈品”, 修鋼筆的人也漸漸沒有了, 而在寸土寸金的北京, 鄰近王府井的東四街, 有一間十平米的店叫作“廣義修筆店” 這里的張大爺成為了最后一位修筆人。 張大爺本名張廣義, 小店就叫“廣義修筆店”, 質(zhì)樸簡單,恰如其人。 這一開就是幾十年, 鄰居換了一茬又一茬, 如今的它,擠在兩個時尚的店子中間, 再見之時,總給人一種時空交錯之感。 張大爺幾乎守一整天也沒有一個客人, 有人勸他,沒人會來的把店盤了吧, 也有人出價六位數(shù)想租下來, 然而張大爺始終沒有答應(yīng)。 上門求租的人都很納悶, 是不是老人家嫌租金低, 于是,又漲了價格, 店主嘆口氣,擺擺手說: 這不是錢的事,你們不懂。 張大爺起先,是跟著父親賣鋼筆, 后來要修鋼筆的人多了, 他就自己琢磨修, 修了70年的鋼筆,經(jīng)手四十多萬支。 從幾塊錢的英雄,到上萬的萬寶龍, 都從他手里活了過來。 他對鋼筆有一種情結(jié), 對買鋼筆和修鋼筆的人有感情, 他是京城最后一位修筆匠, 他一直覺得如果連他的店鋪都關(guān)了, 那鋼筆該怎么辦。 沒有師傅教, 從17歲開始修筆的張廣義, 基本是自學(xué)成才, 靠的就是對這份行當(dāng)?shù)南矏郏?/span> “干一行,愛一行,愛一行,干一行”。 “點筆尖”, 是張廣義的絕活兒, 筆頭上有個比米粒還小的圓珠, 如果掉了鋼筆就廢了。 他要做的就是把圓珠粘到筆尖上, 然后在圓珠上開出縫。 這工藝在筆廠里都要靠激光, 而張大爺全憑過硬的手藝。 后來,他只要閉著眼摸一摸, 就能知道這筆尖是不是原裝的, 上次是不是自己修理的, 毛病出在哪里。 于是,“京城鋼筆張”的名頭漸漸叫響了。 國內(nèi)的文人畫家, 也經(jīng)常上門修筆。 感激的人還會贈一幅字畫, 專門裱好送到店里來。 東四甚至老北京, 好幾輩人都讓他修過鋼筆, 顧客自己能解決的毛病, 直接告訴人家, 能免費就免費。 “好使就行壞了再來找我。” 張大爺修筆也是有原則的 能修就不換筆尖、 能少收錢就少收,能不收就不收, 還有他不認(rèn)人,只認(rèn)筆。 就在這十幾平的小店里, 張大爺日日夜夜打磨著, 自己的人生。 修過幾塊錢的“老英雄”, 也修過三萬塊的“萬寶龍”, 他修過的鋼筆, 少說有50萬支。 八十九歲了, 張大爺還是, 舍不得離開工作臺。 他覺得總有人還用著鋼筆, 被需要著就是幸福。 最妙的是有老爺爺牽著上學(xué)的孫子來修筆, 在店里東瞧瞧西看看,小心地問: “三十年前,馬路對面的修筆的是您嗎?” 直到拿出當(dāng)年修過的那支鋼筆, 兩人笑著拱了下手:“是我呢。”
修完筆,他還特別啰嗦, 囑咐客人一遍又一遍: “要用溫水把墨先洗干凈”、 “不寫就把筆蓋蓋上。” 比主人還愛護(hù)呢。 每每會有人打電話咨詢, 鋼筆的事情, 他一生不敢出遠(yuǎn)門, 他總怕別人大老遠(yuǎn)趕來修筆, 自己卻不在, “咱不能讓別人白跑一趟啊。” 政府叫咱“信得過單位”, 咱得真讓老百姓信得過。 不論寒暑, 每天下午三點到五點, 張大爺還是堅持開工, 等著那些新老主顧們, 等著續(xù)寫一段段鋼筆情緣。 沒人用鋼筆了, 沒人會來修鋼筆了, 就連一些鋼筆配件、 修理工具也都沒人生產(chǎn)了。 張大爺知道總有一天, 這個行當(dāng)要絕了: 再也沒人會“點筆尖兒”了。 許是一輩子感情的傾注, 許是純粹的喜歡, 張大爺?shù)膱允鼐拖襁@家小店, 風(fēng)蝕殘年卻屹立不倒。 如今,張大爺八十九歲了, 他還是舍不得離開工作臺。 盡管一年收入才一萬多, 盡管幾天都不會來客人, 但他知道,還是有人在用鋼筆, 只要被需要,就很幸福。 小店“紅了”以后, 老人拒絕了很多采訪, 陳年舊事說久了,老人心里怪難受。 人都說他是“最后的修筆人”, 老人不愿聽到“最后”二字, 像是時刻提醒他,這手藝要絕了, 像是在他心尖上劃拉。 如果你哪天, 恰巧經(jīng)過東四南大街102號, 就進(jìn)張大爺?shù)牡昀镒桑?/span> 不談生平,不論過往, 聊聊鋼筆那些事, 或許能讓店里溫暖一些。 其實,我們丟掉的還不止是鋼筆, 區(qū)區(qū)十?dāng)?shù)年,彈棉花、吹糖人、繃棕床…… 全都不見了蹤影,離我們而去的, 似乎遠(yuǎn)不僅僅是一兩代人童年或少年時代的舊夢, 還有很多色彩和旋律。 或許有一天,張廣義的手藝也會消失, 但是他身上留存著的一些東西, 是不會被人們遺忘的, 也許是一輩子感情的傾注, 也許僅僅是純粹的喜歡, 當(dāng)手藝人成為守藝人, 他守的不僅是曾經(jīng)的文明, 更是被年代沖淡的需要。 - EN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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