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豐子愷舊居日月樓) 豐子愷(1898—1975)以樸實卻蘊含哲理的漫畫及散文著稱,李叔同(弘一法師)是他年輕時的導師。豐子愷17歲時在杭州的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做預科生,李叔同擔任音樂教師。在豐子愷的記憶里,李先生高高瘦瘦,身穿整潔的黑布馬褂,細長的鳳眼,隆正的鼻梁,平而闊的嘴唇兩端常有深渦,表情威嚴,“溫而厲”。 豐子愷受李叔同最深的影響就是“認真”兩個字,他在《懷念李叔同先生》一文中寫道:“李先生一生的最大特點是認真。他對于一件事,不做則已,要做就非做得徹底不可。”后來豐子愷連一些小習慣也要模仿李叔同,比方說寫信時先寫信封,邊寫邊說:“弘一法師就是這樣子的。“ (豐子愷畫弘一法師李叔同) 豐子愷喜歡吃素,一點兒豬肉也不吃,但是吃些海鮮,酷愛吃蟹。別人問他,煮蟹不是很殘忍嗎?他說:“口腹之欲,無可奈何啊!單憑這一點,我就和弘一大師有天壤之別。” 1918年,李叔同皈依佛門前,把一些書物贈與豐子愷,其中有一包照片,是李叔同過去生活中的舊照,豐子愷把它們珍藏在老家浙江省桐鄉縣石門鎮的“緣緣堂“。 抗戰爆發后,豐子愷帶著一家老小顛沛流離,一路跋山涉水,又是乘船,又是長途汽車,又是火車,一路把頭發都逃白了,逃到遵義,住了好幾年,隨后去了重慶。弘一法師的那包照片沒來得及帶走。豐子愷萬分遺憾,在報紙上發表文章,記述”緣緣堂“被毀經過,懷念那些弘一法師的遺物。 (豐子愷畫女兒豐一吟) 數年后,豐子愷接到“天津某居士”的信,內附弘一法師給豐子愷的那套照片。原來,這位居士叫張伯麟,當年曾寫信給豐子愷,請求復制弘一法師早年的照片,豐子愷慷慨地將照片寄往天津,張伯麟翻印后將原件寄還。張伯麟在報紙上看到豐子愷的文章,專門重印了一套,設法找到豐子愷的地址寄了過來。照片失而復得,豐子愷萬分驚喜。 豐子愷喜歡江南,抗戰勝利后,一家人從重慶坐長途汽車回到上海,路上走了好多天。到上海后,住在廣西路福州路口的石庫門,一家人擠在一間房子里。上海的中國畫院請豐子愷去當領導,他再三推辭,后來“三顧茅廬”,才同意。就是在這段時間,豐子愷頂下了長樂邨聯排別墅里的一套房子,取名為“日月樓”,在這里一直住到去世。 (豐子愷女兒豐一吟現在的書桌) (豐子愷上海舊居日月樓的書桌) 在李叔同那里,豐子愷學會了寫生畫法,打定主意專心學畫,把一生奉獻給藝術。豐子愷畫畫很簡陋,隨便趴在一張小課桌上就畫起來。墨不講究,硯臺也不講究,人家送給他一個端硯,他隨手送給別人,毛筆只有狼毫沒有羊毫,好壞也不計較,用完后也不清洗懸掛,而是飽蘸墨汁,再套上銅筆套。畫畫之前他會拿木炭條布局勾一下大致位置,后來有人看見他的畫上有木炭條的痕跡,就說是贗品,哪有這么有名的畫家畫畫還用木炭條的?他的女兒豐一吟專門寫過一篇文章解釋這個事,但后來有人再造假畫的時候,反而會用木炭條。 60年代,豐子愷每天早上4點多就起來,偷偷畫畫。《護生畫集》第六集100幅畫就是偷著畫完的。他親手糊制了牛皮紙大袋子,說要“交愛我者藏之”,分別送給了他最喜歡的弟子胡治均、兒子、孫女、外孫女各一套。 (豐子愷女兒豐一吟) (豐子愷) 李叔同不僅教豐子愷音樂、繪畫,還教他做人。豐子愷家的信箱中經常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信,熱心讀者希望豐子愷能夠贈畫給他們。在今天看來,這屬于“無理要求“,但豐子愷一般收到這樣的信件,都會在一個星期內就畫好,回寄給人家。50年代以后豐子愷就不賣畫了,他生前沒有人買過他的畫。 豐子愷在教育子女方面十分獨特,他認為童年是人生的黃金時代,他從不要求孩子們做什么,而是任由他們根據興趣自由發展,永遠不使其失卻童心。他只喜歡孩子,孩子長大就“不喜歡”了。 (豐子愷和女兒豐一吟) 如果碰到螞蟻搬家,豐子愷教育孩子不能傷害它們,還要用小凳子放在螞蟻搬家的路上請行人繞行。這叫“護生”,他的《護生畫集》就是這個意思。他在《護生畫三集自序》中說:“護生者,護心也。去除殘忍心,長養慈悲心,然后拿此心來待人處世。”他的很多畫都是來源于兒女的嬉戲,看到哪個孩子有個有趣的舉動,就馬上畫下來。 當年他在桐鄉設計建造“緣緣堂”,也是處處為孩子著想。“緣緣堂“空地上有滑梯、蹺蹺板、沙坑、跳高用的架子,院內還有竹子、大樹,親友的孩子們都來玩,把這里當做公園。 (豐子愷畫作) 50年代末,豐子愷的幼子豐新枚考入天津大學精密儀器系,豐子愷經常給兒子寫信,其中一封寫道:“明年4月,全家都去北京,回來時去游天津。天津確是個好地方,我向往已久,因為李叔同先生在天津出生。” 上海淮海中路與陜西南路交口處不遠,有幾幢西班牙式聯排別墅,正是豐子愷當年住過的長樂邨,這里有七排洋房,129個單元,每個單元都是兩到三層的坡屋頂房子,豐家的“日月樓“在39弄93號。前些年,豐子愷的后人多方設法購回”日月樓“的二、三兩層,經整修復原為“豐子愷故居”,曾一度對公眾開放,后來因為鄰居有意見而關閉。(文:何玉新) (豐子愷上海舊居日月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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