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發消毒水氣息的白手套,握持寒光逼人的柳葉刀: 先進精密的醫學機械,緩緩描摹人體的輪廓: 絲線經過骨骼和肌肉,粘附在關節上,編織成達·芬奇的不朽名作《維特魯威人》,昭示人體最理想的標準比例: 既有幾分深邃的神秘感,又帶著些許冷峻與鋒利。 你以為是《西部世界》新一季又開播了? 圖樣。 這段直逼美劇質感的片頭動畫,來自一部國產紀錄片—— 《手術兩百年》 別看正片只有短短八集,卻要攝制組跨越全球十二個國家、采訪國際五十多位醫學大佬、逛遍世界七十余所醫院和博物館,耗費長達三年之久,才總算順利完成。 精耕細作,又意味深刻。 難怪能得到9.4的神作分數: 在B站,全國各地的醫學生也紛紛慕名而來,在彈幕展開熱火朝天的學術討論: 不過,千萬別看到“學術”二字,就火速打退堂鼓,覺得這是專門拍給醫生看的片子。 因為我們都是吃五谷雜糧、活在當下的凡夫俗子,也許一輩子沒機會碰手術刀,但總是要經歷那些大大小小的手術的。 一生當中,平均每個人會躺上手術臺七次左右。 也許只是像割闌尾、拔牙這種小毛病;也或者會是內臟移植、顱內動脈瘤栓塞術這類攸關生死的大難題。 每一次,當你換上無菌服,被醫生推進手術室,看著麻醉藥劑緩緩流入體內時…… 你憑什么相信自己還能醒來?憑什么相信醫生真的可以排除病灶?又憑什么相信現代醫學的安全性呢? 很多情況下,其實根本不是我們「選擇」信或不信,而是命垂一線,危在旦夕,病人唯一能托付性命的對象,只剩眼前的醫生了。 今天是如此,千百年前同樣亦如此。 在醫學出現以前,如果有人生病了,他們會求巫師薩滿念經祈禱,指望用神明的力量祛除病痛邪祟。 因為當時的人對自身構造一無所知,不會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除了求告神,他們再找不到其他緩解痛苦的方式了。 治病救人的工作交給神,人類可以不必思考,日子會過得很快樂。 可是神住的地方太遙遠了,性情更是捉摸不透,你不知道哪次祈禱會奏效。 故此,人慢慢嘗試自己解決自己的問題。 而眼下至關重要的一步,是先弄清楚「自己」里頭是什么。 這是一段漫長而晦澀的探索,足足持續一千多年。 直到14世紀,因為人類解剖學的誕生,亙古暗夜微光乍現,并真正觸響了現代醫學的大門。 ![]() 只不過,最早開始搞解剖學的那批人,手頭可操作的“樣本”數量,實在太少了。 為此,他們甚至會聘請專人趁夜色潛入墓園,盜取墓中下葬不久的新鮮死尸,供自己繼續進行研究…… ![]() 盡管初期伴隨著大量惡性事件,好在解剖學到底回歸于正途,逐漸成為一門嚴謹而具有儀式感的學科。 自此,我們才慢慢掌握身體的構造形態、肌肉層的工作原理、生命機能的運作方式……并且終于理解「自我」的本質。 可僅僅走到這一步,依舊是遠遠不夠。 中世紀的歐洲,「手術」開始初現雛形,只不過持刀救人的卻并非醫生,而是理發師。 ![]() 誰能想得到呢? 中世紀主持醫療事務的多為神職人員,可教廷偏偏規定神職人員不可見血,還覺得做手術“有失身份”。 相比之下,理發師身份低微,工作中熟練使用剃刀,又隨身攜帶繃帶、止血帶等物品,實在是拔牙截肢、送你歸西的不二人選! ![]() 用今天的眼光看,讓理發師做手術,完全是在把人命當成兒戲。 可你又是否曉得:即便當時由一位真正的外科醫生主刀,患者術后的存活率,也未必能高出多少。 導致死亡率居高不下的原因,是手術形式太過粗放。 無麻醉、無止血、無消毒。 手術死亡率甚至達50%左右,是生是死五五開。 最后病人能不能活下來,不取決于醫生的醫術,取決于自己的運氣。 ![]() 不做手術的話,你會因為疾病而去世; 如果做手術了,你更可能死于劇痛引起的休克、死于失血過多、死于細菌感染…… 從概率來講,放棄治療最能報平安~ 為了解決這三項基礎問題,當時醫生們可謂絞盡腦汁,殫思極慮—— 比如用燒紅的烙鐵按壓傷口, 用高溫把血管燒凝結,從而實現止血目的: ![]() ??? 哈嘍?請問這是什么新式的拷問手法嗎? 至于麻醉,手段就更多了: 一個辦法,可以用棍子敲暈病人,或是拿酒灌醉病人,趁其意識模糊果斷開膛破肚: ![]() 弊端是力度和酒量難以把握,病人經常會在手術過程中尖叫著醒來。 另一個辦法,是提升醫生的下刀速度,正所謂“只要我切得夠快,疼痛就追不上我”。 ![]() 像當時倫敦刀法最快的醫生,完成一次截肢手術只要28秒,已臻化境! 由于出刀實在太快,某次截肢手術一不留神,把身邊助手兩根手指一并切斷,令助手當場失血而亡! ![]() 又由于出刀實在實在太快,他不止切了助手,還把病人身上另一個不該切的部位給切斷,令病人感染而死! ![]() ?由于當時場面過于血腥,讓人極度不適,導致附近一位觀看手術的觀眾心臟病突發,不久也一并倒地猝死! ![]() 后世的人談論起,都稱那是一場“奇跡的手術”。 因為縱觀世界范圍各個國家,往前數六百年、往后數六百年,你再也找不出第二起手術案例,能達成300%死亡率! ![]() 這便是中世紀的手術臺,宛如一片刀光劍影的飲血江湖。 好在與上面兩者相比,消毒問題走得彎路最少,方式最簡單,并且延續至今—— 即保持手術室室內、地板衛生的同時, 術前必須洗手: ![]() 可以說,手術的基石,是在前人的錯誤中堆積起來的。 因為看見烙鐵止血會加重患者痛處,人們才會思考更溫和的止血方式,才能發明出鳥喙形狀的止血鉗: ![]() 因為意識到“速度與激情”各有各的弊端,無法確保病患在手術過程中完全安靜,人們才會尋找相對安全、有效的麻醉藥劑,才能研究出乙醚霧化器裝置: ![]() 回望手術發展的兩百年,技術手段是一天天不斷在革新,可行醫之人,兩百年前與今天相比,其實并無太大變化。 彼時的醫生,因為受制于落后的科學水準,繞過許多彎路,也直接或間接地造成患者的死亡。 即便如此,他們的本意始終是救人,為此不惜竭盡所能、窮盡一切手段。 乙醚作為麻醉劑應用于臨床前,它的發明者也先在自己身上進行過試驗,為的是確保這種麻醉手段對人體無害: ![]() 這份對他人生命負責的覺悟,與科技發達程度無關,與國界、時代亦無關;是出于醫療職業的特殊性質,是因為“醫學實際是人類善良感情的一種表達”。 正是憑這份「善良感情」,人類社會才能建立起延續千百年的信任體系,讓每個被推進手術室的病人,都相信醫生會盡力醫治自己。 ![]() 手術發展的進程,其實是人類認識自己的進程。 最開始是蒙昧,把命運交給神明,不問不求不尋;后來學習啟蒙,一遍遍描摹肢體與骨骼,思考我是怎樣一種存在;等真正理解后,我們會試圖破碎生命里的沉疴,即使倍感痛楚,為的是用自己的方式活著;而且要活出一種高質量、自尊感,還有體面。 一百年前,人類平均壽命只有31歲;到今天,這個數字已經延長到71.6。 ![]() 因為醫療科學的進步,人類生命被延長一倍之多。 是否應該慶幸,別讓剩下的時光虛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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