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的一大,在今天看起來非常重要,但在當時,有些地方的做法卻形同兒戲,比如說北京。 據一大代表,當時只有19歲的劉仁靜回憶:“一九二一年暑假,我們幾個北大學生,在西城租了一所房子,辦補習學校,為報考大學的青年學生補課。張國燾教數學,鄧中夏教國文,我教英文。正在這時,我們接到上海的來信(可能是李達寫的),說最近要在上海召開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要我們推選兩個人去參加。 我們幾個人——張國燾、我、羅章龍、李梅羹、鄧中夏就開會研究。會前是否征求過李大釗先生的意見我不知道,李先生很和氣,就是征求他的意見他也不會反對。在會上,有的人叫鄧中夏去上海開會,鄧說他不能去,羅章龍也說不能去,于是就決定我和張國燾兩個人去出席一大。” 從劉仁靜的回憶中,我們知道了,開天辟地的大事情,居然沒有和“南陳北李,相約建黨”的“北李”李大釗商量,幾個學生自己就決定了,而且讓只有19歲的劉仁靜去參加當了一大代表。 說北京的做法有些近似兒戲,就是指的這幾個學生居然沒有和李大釗商量。 陳獨秀當時在廣州,也沒有來參加一大。據包惠僧回憶:“上海來了一封信,是張國燾、李漢俊聯名寫的。據說第三國際和赤色職工國際派來了代表,他們建議中共應該在上海舉行一次全國代表會議,他們同意這個意見,并請各支部各選出出席代表二人,特別要請陳獨秀回上海主持這次的會議。 陳獨秀說:我為廣州大學預科籌備工作,暫時不能離開廣州,這里出席代表我想派陳公博、包惠僧兩位同志去。公博開完了會快點回來,惠僧開完了會回武漢工作。現在是工作多人少,各方面都要照顧到。黨的初期,陳獨秀對黨的工作是有點家長統治的精神,他說了就算照做,大家也沒有意見。” 關于中共一大的經過,由于近年來共產國際保存的俄文版《中國共產黨的第一個決議》以及陳公博在美國寫的論文保存的英文版《中國共產黨的第一個綱領》和《中國共產黨的第一次代表大會》的情況說明,史學家還原了中共一大的全過程。 1921年7月23日,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上海開幕。與會代表13人:上海的李達、李漢俊,北京的張國燾、劉仁靜,長沙的毛澤東、何叔衡,武漢的董必武、陳潭秋,濟南的王盡美、鄧恩銘,廣州的陳公博、旅日的周佛海,以及受陳獨秀派遣的包惠僧。共產國際代表馬林、尼克爾斯基。 ![]() 會議日程: 7月23日開幕。第一次會議,張國燾主持,制定議事日程,馬林做主旨演講。 7月24日第二次會議,聽取匯報。 7月25—26日休會。起草委員會制定“章程”和“工作計劃”草案。 7月27日第三次會議,討論“章程”草案。 7月28日第四次會議,討論“章程”草案。 7月29日第五次會議,討論“章程”草案。 7月30日夜第六次會議。馬林到場,因偵探闖入和租界警方搜查臨時休會。 會議通過的黨綱確定了黨的名稱和綱領: 1、本黨定名“中國共產黨”(C.P.C)。 2、本黨綱領如下: A. 聯合無產階級革命軍隊推翻資產階級,由勞動階級重建國家,直至階級消滅。 B. 采行無產階級專政,以達到階級斗爭的目的——消滅階級。 C. 推翻資本私有制,沒收一切生產資料如機器、土地、廠房、半成品等,悉歸社會所有。 D. 聯合第三國際。 與會代表們在黨的政治綱領上爭論了3天,還沒有取得一致。馬林等得不耐煩了。他認為開會最主要的目的是中共接受共產國際的領導,那么一切都以共產國際的決議為準就行了。 30日,他和尼克爾斯基強烈要求參加會議。這次是晚上在李書城的寓所(今中共一大會址)客廳舉行。馬林慷慨激昂地英文演講,聲振屋瓦,夏天開著門窗,從街上都能聽見。 會議進行了半小時,突然有個陌生人敲門,進來看看說走錯了。馬林警惕性高,說一定是“包打聽”,趕緊散會。于是大家紛紛從后門走了。后來得知,這個身穿藍袍黑褂,闖入會場的是法國巡捕房的探長程子卿。 后來,法國巡捕來搜查,搜查了兩個多小時,什么也沒有發現。但是,會不能在這里開了。李達夫人王會悟建議去浙江嘉興南湖去開,大家都同意了。于是,大家乘火車去嘉興。到了南湖,王會悟租了一條大畫舫,備了酒菜,大家就在南湖泛舟開會。一大群男人在船上聚集怕引起懷疑,王會悟坐在船頭,裝成唱曲的歌女,這看起來就和旅游一樣了。 這次嘉興南湖會議,共花費8塊錢,4.5租船,3元中餐,加上小費,剛好8元。 大家可能還記得電影《建黨偉業》里,周迅扮演的王會悟身穿粉色印花旗袍,打著粉色陽傘坐在船頭的靚照了吧,她是扮成唱曲的歌女,所以漂亮妖冶無比了。 這次在嘉興南湖開會,陳公博沒有參加,因為他是帶著妻子一起來的,住在大東旅館。30號深夜,隔壁發生了槍殺案,陳公博嚇壞了,第二天帶著妻子離開上海去了杭州。 ![]() 周迅扮演的王會悟 馬林和尼克爾斯基是外國人,目標太大,也沒有參加。參加會議的一共是12個人。 南湖會議開了一下午,大家發言也都簡短了。會議確立了聯合共產國際的方針,選舉了領導機構。陳獨秀為中央局書記,張國燾負責組織,李達負責宣傳。會議結束后,大家即乘火車返回上海,回到上海時已是萬家燈火了。 關于中共一大最后在嘉興閉幕的時間,陳潭秋、張國燾、包惠僧的回憶錄都說是在上海遭巡捕搜查的第二天,也就是1921年7月31日。有人說是8月2日,個人認為,還是以當事人的回憶為準,還有,沒有人會在上海耽擱3天再去南湖。因為從上海到嘉興只有100公里,而且火車很方便的。 關于馬林和尼克爾斯基的關系,許多人認為尼克爾斯基是馬林的助手,原因是在一些場合,都是馬林用英語在侃侃而談,而尼克爾斯基只是在旁邊靜靜地聽。實際上,尼克爾斯基不僅是共產國際遠東書記處派來的中國代表,而且還是赤色職工國際代表。他之所以“靜靜地聽”,是因為他只會俄語,與中國代表交流有困難,所以,當精通英語的馬林和李達、李漢俊自由交談時,尼克爾斯基只能在一旁靜靜地聽。 一大代表的最后歸宿,大體可以分為5類: 第一類是革命到底、見證勝利者,有毛澤東、董必武兩人; 第二類是矢志不渝、英勇犧牲者,包括陳潭秋、何叔衡、鄧恩銘、王盡美4人: 陳潭秋,1896年出生于湖北黃岡縣陳策樓,1943年9月27日,被新疆軍閥盛世才秘密殺害于獄中,時年47歲; 何叔衡,1876年出生于湖南省寧鄉縣,是毛澤東在湖南第一師范學校的同學,1935年2月24日,從江西轉移福建途中,在長汀突圍戰斗時壯烈犧牲,時年59歲; 鄧恩銘,1901年1月出生于貴州荔波,1931年4月5日,在濟南緯八路刑場慷慨就義,時年30歲; 王盡美,1898年出生于山東莒縣大北杏村,1925年8月19日,病逝于青島,時年27歲。 第三類是曾經脫黨但堅持革命者,包括李達、李漢俊兩人。李達、李漢俊的脫黨都與陳獨秀有關。陳獨秀寫文章、編雜志是好手,但是領導一個黨,并不在行。僅僅半年,建黨的兩位骨干,李達、李漢俊就和他鬧翻,相繼而去。 李漢俊先和陳獨秀鬧翻了。李達回憶:“1921年2月,陳獨秀起草了一個黨章,寄到上海,李漢俊看到草案上主張黨的組織采中央集權制,對陳獨秀甚不滿意,說他要黨員擁護他個人獨裁。因此他也起草了一個黨章,主張地方分權,中央只不過是一個有職無權的機關。陳獨秀看了李漢俊這個草案,大發雷霆,從廣州來信責備我一頓,說上海的黨員反對他。從此以后,陳獨秀和李漢俊之間的裂痕愈來愈深。” 1922年春,李漢俊因與陳獨秀意見分歧,回武漢找了份教書的工作,再也沒有回上海。實際上脫了黨,北伐軍到武漢后,他到國民政府里任職。1927年12月17日,在武漢被武漢衛戍區司令胡宗鐸以“赤色分子”的罪名逮捕,后遭殺害。 李達對陳獨秀的霸道也是不能容忍了。他說:“陳獨秀也是官僚地主家庭出身,領袖欲極強。每逢同志們和他辯論的時候,他動輒拍桌子,砸茶碗,發作起來。記得當時派鄭州做鐵路工人運動的李震瀛寄來了一個詳細報告,他看了最初幾行,就大發牛性,接連砸破了兩個茶碗。” “黨內叫他老頭子,中國的列寧。他的領袖欲很強,動輒拍桌子罵人。當時我說:你這個家伙要是有了權,一定是先殺了人以后再認錯。由于跟陳獨秀搞不好,1922年,我就到湖南去搞自修大學,這次是毛主席讓我取的。” 后來,李達一直在學校工作,1966年8月24日去世。 ![]() 第四類是動搖革命、迷途知返者,包括劉仁靜、包惠僧兩人。 劉仁靜1902年出生于湖北應城。中共一大后,自認為很有學問,很自負,后來和陳獨秀一起,搞黨內小團體、小組織,被清除出黨。1987年的一天早晨,劉仁靜出門晨練,被一輛公共汽車撞倒,顱骨碎裂,當場死亡。他是所有一大代表中最后一位去世的。 包惠僧,1894年出生于湖北黃岡。大革命低潮時退黨,曾經擔任蔣介石陸海空軍總司令部參謀,后來不得志辭職,再后來看透黑暗,攜家眷到澳門謀生。1957年回國任國務院參事,1979年病世。 第五類是叛黨投敵、變成反革命者,包括陳公博、周佛海、張國燾三人。 陳公博、周佛海都是脫黨后加入國民黨,最后成為漢奸。抗戰勝利后,陳公博逃到日本,被遣返回國,判處死刑被槍斃。周佛海先被判死刑,后改無期,病死在監獄中。1938年4月5日,張國燾借祭黃帝陵叛逃,后來在戴笠手下當一個小特務,很不得志。1979年12月3日,在加拿大一家免費療養院里去世。 13位中共一大代表截然不同的結局,讓人深深感慨的同時,又給人以深刻的啟示。要想干成一件事,必須堅定理想、百折不撓,否則一切都是白搭。 參考資料:劉統著《火種》,上海人民出版社;斯國新著《黨史可以這么講》,人民日報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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