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公元前 || 做回愛瑪就去死

文/梅邊

（1）

周克希譯本的《包法利夫人》，有人說它和李健吾譯本不相上下，李譯和周譯是包法利夫人最好的兩個譯本。——我怎么讀著還不如家里那本羅國林的譯本。再往下讀，感覺還是周的譯文典雅，精致。但也確有他不能到的地方。羅國林譯文有更準確處。有些情緒，一個詞很難表達出，羅國林善于使用細碎的語言，接近它，呈現它。雖然，讀完第一卷了，還是推周克希譯本更好些。愛不釋卷，早就想重點讀讀這本書了；況且，李健吾譯本也在半路上了。夏爾想娶愛瑪，向魯奧老爹提婚，三天了還沒有勇氣說出口。“是時候啦。夏爾打定主意到樹籬拐角就說，可最后還是過了那兒。”司湯達筆下的于連，要在鄉村那棵椴樹底下的夜晚抓住德·雷納爾夫人的手，決心終于拖在了十點的鐘聲敲響的時候。時刻一到，他那么做了。這已經夠恐懼揪心的了，夏爾可還要過了那個決心的地兒。大師的作品，筆墨所至，竟是都能開出天的。從一段文字，忽然讀出這就是福樓拜了:“她低著頭做活兒，不說話。夏爾也不作聲。從門底下鉆進來的風，在石板地上卷起些許灰塵；他望著灰塵緩緩移動，只聽見自己的太陽穴怦怦在跳，遠遠的還有一只母雞在院子里下蛋，咯咯地叫著。愛瑪不時伸起手掌貼在臉頰上，讓臉頰涼快一些，過后再去握住柴架的鐵球飾讓手心冷一冷。”福樓拜仰此不大的一篇小說，在世界文學史上贏得彌足尊貴的地位，文學界都稱他不是一般意義上的作家，他有著如嘗砒霜味和莫泊桑老師的佳話，他之不浮此名，于此可見。

2015-3-10 19:43

（2）

《包法利夫人》第一卷，說是一卷，還占不到全書的五分之一，寫愛瑪的年輕生活，和夏爾相識，并和夏爾結婚。因為這些都是人生里的春天，故事也就顯得明媚，描寫的文字，讀到哪里哪里都漂亮。愛瑪讀過許多書沒有錯，有向往有浪漫的情懷也沒有錯。她嫁了個平庸、遲鈍的夏爾，差距就出現了。按說夏爾也很不錯了，都能做一個小鎮上的醫生了。有不錯的收入，夏爾又愛她。但愛瑪要的是愛情，羅多爾夫走近了她，愛情來了。愛瑪捂著胸口說:“啊，我有情人了！我有情人了！”實際是愛瑪安于婚姻了，她的進步，是知道找一個情人。愛瑪并不以此為丑，因為那時比她有身份的上流社會的貴婦都有情人，愛瑪沒有才是恥辱。這于人生實在是一個缺憾。社會的發展也逐漸證實這一點，今天的人們都學著找個情人了。你有嗎？于你的人生是不是一個遺憾，你自個心里明白。如果到此為止，愛瑪還沒有犯多大的錯誤。她該不以毀滅婚姻為前提。第二卷里，是直到羅多爾夫出現了，福樓拜的文字才開始起色。好的文字也要滲進愛情的生活。象一切偉大作家一樣，對每一個思想福樓拜都往深處挖掘，光輝盡顯。愛瑪愛的深，以玩弄女人為目的的羅多爾夫退縮了，愛瑪的第一次愛情以失敗告終。

2015-04-14 19:50

（3）

接下來愛瑪里的萊昂，比愛瑪年輕很多。愛瑪不怎么漂亮，書里沒有描寫她絕色的文字，也不是媚眼勾人的那種風騷女子。可羅多爾夫愛了她，也許還是處男的萊昂又深深愛她。這還不算，還有一個大男孩子絮斯丹在一邊偷偷愛著她。愛瑪有一種美，也許就是讀書讀出來的。愛瑪的罪過，仔細看是罪過在了那兩個男人身上。他們都是先勾引愛瑪，又花愛瑪的錢，最后愛瑪作了難又沒有一個幫她。男人如果都象小絮斯丹心里那樣純凈就好了。其實天下女人都是好女人，她們要的愛情，就只是鮮花和陽光。愛瑪的一生，享盡了情與欲，僅就她個人而論，她是值得的了。安安穩穩去死的人，到末了也有多少的不甘。所以我說做個愛瑪就去死。福樓拜寫出了《包法利夫人》，作成了個“愛瑪”，他去死也是值得的了。不過我們做個愛瑪，得稍拿捏拿捏分寸，適可而止。

2015-03-14十里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