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章回小說《魔稻演義》：禾下乘涼夢，袁帥吹響沖鋒號 目標就是超級稻

作者：毛昌祥 廣西農科院，PaperRSS已獲得作者授權發布。

本文系章回小說《魔稻演義》第110 回章節。

第110 回 禾下乘涼夢

袁帥吹響沖鋒號 目標就是超級稻

袁隆平不是那種“當了皇帝享太平”的人，1984年6月15日成立了湖南雜交水稻研究中心，這只是當成他事業新的目標的起點，他要繼續提高雜交水稻的產量，就要從理論上和技術上有新的突破，尤其是對他自己開創并已取得成功的雜交水稻，提出新的挑戰。而1980年日本已經制定了一個水稻超高產育種計劃，要求在15年內育成比現有品種增產百分之五十的超高產品種。袁隆平認為從水稻產量育種看，雜交水稻具有很大的優越性，主要是雜種優勢利用能把形態改良同生理機能的提高密切而有效地結合起來。

1985年6月，袁隆平以“湖南雜交水稻研究中心主任袁隆平”之名，就在湖南雜交水稻研究中心創辦的《雜交水稻》雜志的3期上發表了《雜交水稻超高產育種探討》這篇重要文章，從此吹響了我國超級雜交稻育種的沖鋒號。不過現在沒有人能夠從文獻上查找得到那一期的《雜交水稻》雜志，因為它是油印版的，既沒有期刊證號，也沒有正式出版發行。不過這篇文章確實是中國乃至全世界首篇論述通過雜種優勢利用，培育超高產水稻的綱領性文章。

他在文章中第一次大膽地提出了我國水稻超高產育種的近期，即到1990年的育種目標。現在看這些目標不太高，也都實現了。當時的難度很大。他提出的技術路線和措施，從形態改良到生理促進，都有非常具體的指標。他在文章中提出了“選育強優勢超高產組合的途徑”技術路線有：繼續利用國際水稻研究所培育的IR系統育種材料；恰當地利用秈粳中間型偏秈或偏粳的材料，即后來的亞種間優勢；在恢復系中導入野生稻的某些優良性狀，即后來的“種間雜種優勢利用”；選育優良的配子體秈型不育系。

從提出超高產育種設想起，袁隆平就一直在為這個目標努力，一直到他2021年5月去世，三十多年都是圍繞這個主要目標，但是通過不同的育種手段，其中就包括已經成功了的“三系法”育種，后來的“兩系法”育種，乃至為之奮斗了多年，最后沒能成功的“一系法”育種，也就是通過無融合生殖手段，力爭達到一次性遠緣雜交，將遠緣雜種優勢固定下來，不用年年制種，但又保持雜合狀態，可惜找不到實用的無融合生殖材料。

1986年6月，袁隆平在湖南雜交水稻研究中心召集了一個小型會議，參會者有袁隆平手下的干將，也請來了遼寧農科院的楊振玉，廣西農科院的李丁民，湖北農科院的盧興桂和陳意儀，福建農科院的雷捷成，上次他們都參加了楓林飯店會議，這次來進一步落實在“秈粳亞種雜種優勢利用中，結合光敏核不育系，盡快申報和啟動全國協作課題的事，這是農業部安排的。

6月6日，外省來的專家們陸陸續續到達了，被安排住在了湖南農科院招待所。那個時候主要是窮，沒有好吃的東西，農科院招待所只供應客人簡單的飯菜，袁隆平這邊的人，各自在家里吃完了晚飯，沒有像現在這樣，老朋友開會來了，會好好招待一下的。袁隆平主任挨家挨戶通知到了周坤爐、毛昌祥和羅孝和，從雜優中心步行繞到院招待所。院招待所房間也不多，住的客人更少，挨著房間，把幾位外省參會專家找了出來，在招待所會客室坐了下來。

由于相互之間又是很久沒有見面，不到十個人湊在一起，相互問候，交流，熱鬧得很。當然大家都爭著與袁隆平交談，大家都急于從袁帥口中知道雜交水稻方面，國內外新動向。那個時候，能經常出國的只有袁隆平，去的也就是菲律賓和國際水稻研究所。喧鬧過后，大家靜了下來，圍坐在一起，開始聽袁隆平講話。袁隆平是很隨和的，先抽上煙，當然他給會抽煙的都遞上了一支。不會抽的，就在旁邊抽著“二手煙”。袁隆平講了當今國際上雜交水稻的大好形勢，講了國際水稻研究所的一些研究新進展。

接下來，他講了頭天晚上做的一個夢，他說：“不曉得怎么搞的，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見有人把我帶到了一片水稻田，田里的稻株都有竹子那么高大，都結滿了稻穗，沉甸甸的，每個稻穗都有掃帚那么大，每粒稻子都有花生米那么大。我看了很驚訝，看了很久，人也累了，就躺在禾下打起了瞌睡，睡得很香，一覺到天亮”。袁隆平邊講邊用夾著香煙的手配合著另一只手，做著手勢，神情也有點飄然。大家好奇地聽著，以前從來沒有見袁隆平這么講故事的，今天有點特別。袁隆平自己也說：“說不定這就是我們未來的超級雜交稻啊”！

后來，廣為傳播的“袁隆平禾下乘涼夢”的畫，估計也是根據袁隆平后來多次向人描述他夢見自己在高大如竹子的水稻田里睡覺、做夢的事加工而成。這種事倒也不是什么幻覺幻想，而是袁隆平自從提出要培育超高產水稻之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結果。那么，就連袁隆平第一次向同行們談起“禾下夢”這件事，也被毛昌祥記錄在了當天的工作日記里了。

禾下乘涼夢

可是第二天，在會議上，氣氛就沒有在招待所里那么輕松愉快了。袁隆平向參會者介紹了《結合光敏核不育---秈粳亞種雜種優勢利用》課題提出的緣由，那是在袁隆平在第三次全國農作物專家顧問組1986年4月13日在長沙河西楓林飯店開會時，袁隆平向時任農業部長林乎加、副部長劉錫庚提出，后經農業部同意，農業部農業局王甘杭局長同意撥錢了，但是后來提出要將湖北的光敏感核不育系拉進來才能給錢。

袁隆平主持這個項目，當然也主持了這次會議，他提出這次會議研究一下內容：一，湖北光敏感核不育加不加進課題？二，如何組織這一協作？三，今后得到經費如何分配？四，要不要再增加單位，有遺傳和生理生化兩個小組，可否加入？袁隆平特別提到在在座的湖北糧作所所長陳意儀：“你們湖北的光敏感核不育系，各地都有，如果你們不參加，我們保證會先搞成功。當然，粳稻方面你們會走在前面。這次請你陳所長來，要你作決定。

陳意儀所長立馬作了回復發言，他說“湖北省科委、農業廳發了文，限制不許將光敏感核不育材料泄密出去，湖北農科院由科委管，我們若參加進來，勢必會被開除出湖北省的協作組，收回經費”。陳所長還拿出了湖北省的文件亮給大家看。接下來湖北糧作所的雜交水稻專家人稱“盧大個子”的盧興桂發了言。盧興桂是湖南人，是湖北最早開始搞雜交水稻研究的人，很有個性，與袁隆平的關系不錯。他解釋說“湖北省農業廳的謝副廳長（協作組的副組長，實權派）說了湖北今年不向外面提供光敏感核不育材料。我們搞具體研究和管理的人員都提出要盡快對國內外進行交流光敏感核不育材料。我們申請了科學基金30萬元”。

袁隆平有點不高興了，他說“湖北的情況既然如此，看如何辦？ 我們總的目標是爭取早出成果。很可能你們省協作組之外的單位先搞出成果。你們不如把材料早拿出來，變被動為主動”。這個時候，袁隆平有點激動了，拿出了1986年4月13日在長沙楓林飯店會議上的草稿念了一遍。然后接著講了一句重話“如果湖北不參加，我們這個工作也能搞下去！”。

當天下午三點半左右，全國雜交水稻顧問組組長陳洪新來參加會議了，他和袁隆平都是主張雜交水稻超高產育種，采取不同的技術路線，“登山千條路，同覽一月高”、“條條道路通羅馬”，包括三系法、兩系法，品種間、亞種間等等，所以在湖北石明松發現光敏感核不育材料后，袁隆平和陳洪新都向農業部建議，要將湖北的光敏核不育系用到超高產育種中來。可是湖北不打算參加全國合作，這次會議主要是作湖北的工作。

1978年7月，陳洪新（左1）在湖南千山紅農場考察雜交水稻。

陳洪新再次提到：“在楓林飯店會議上，老袁給林乎加、劉錫庚兩位部長講了，若將廣親和與光敏核不育結合在一起，會如虎添翼。所以農業部同意并支持這一方案，答應每年投資15萬元。這件事應給湖北農業廳謝副廳長講明道理，我們要以民族利益為重，最好是將手中的高世代光敏核不育材料拿出來，大家協作攻關，發現、發明權歸湖北。今后出了成果，按政策辦。光敏核不育材料的研究已是“天時地利都好，只缺人和了”。“七五”期間，我們國家水稻育種又會進一大步。”

陳洪新接下來也講了硬話，說“若今后別的省、別的單位先搞出來，他們湖北怎么交待呢？他還說要派人再去北京找農業部，要告訴部長們，目前湖北思想還不通怎么辦。若湖北硬是不參加，我們只好分道揚鑣，部里會考慮今后的經費投向問題的。會議當場決定由楊振玉、朱運昌兩人去北京向農業部的李梅森處長、王甘杭局長和劉錫庚副部長匯報情況，向他們解釋清楚秈粳亞種間雜種優勢利用與光敏感核不育是不同的概念和范疇，不要混在一起對待。

        （2022-12-27，17：30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