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福清 汪國真說過,凡是到了的地方都屬于昨天;哪怕那山再青,那水再秀,那風再溫柔。太深的流連便成了一種羈絆,羈絆住的不僅是雙腳,還有未來?;蛟S是我沒有詩人的浪漫,冬日暖陽的日子里,思緒里的羈絆堆集成對故地重游的執念。屋中的閑暇,無意游走在“枯腸未易禁三碗”般的惱人。索性重衣輕履,獨人單車絕塵而去。中途又悔自己的莽撞,平日如臨街老狗般不羈放蕩,便也糾結于去處;近景亦乏味趣,遠景又惜錢財。尋一撐門面的好景去處,思之再三,便只有青果巷的古靜幽僻。 幾分鐘的行程輕車熟路,慶幸于居所的便捷。尋一有攝像頭的位置,將電驢安放停當。束衣正冠拍打一番,頓覺氣宇軒昂,闊步而行。巷街上游人稀少,沒有了夏日的喧囂嘈雜。唯年味的延續,到處掛滿了紅色燈籠,以及喜慶的盈聯。游人大多母子同行,或依墻而立,翹首觀景,或拍照留念,尋古探今。 青果巷歷史悠遠,名揚天下,素有江南名士第一巷之稱。東起和平路旁的琢初橋,西至西城門口的懷德橋,全長近兩公里。區間景點星羅棋布,底蘊深厚。青果巷又名千果巷,古時常州城里的生鮮干果都在這里買賣交易,天長日久便以果市繁華定名千果巷。時間流逝,可能是外域人對吳儂軟語的誤解,“千”與“青”字的發音在常州人的方言里相同,“千果巷”漸變成“青果巷”。 ![]() 游青果巷八桂堂便是最好的去處,八桂堂是明代抗倭英雄唐荊川后人所建。沿街的八所庭院,假山怪石,小橋流水,綠樹成蔭。保合堂便是唐荊川的故居,唐荊川名唐順之字荊川。明代著名的儒學大家,軍事家,散文家,數學家,抗倭英雄。明嘉靖年間,官至兵部郎中督師浙江,曾親自率領明朝軍隊在崇明島大破倭寇。明嘉靖三十九年,因督師抗倭勞累成疾,病死在通州(現在的江蘇省南通市)。 ![]() 保合堂是座四廳三進的院落,前廳矗立著唐荊川的漢白玉塑像。輕冠薄衣手持狼毫,頗有“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之感。廳堂的兩首,擺放著他的詩詞書籍。二進的院落是客廳,又稱楠木廳。廳堂的墻上是一幅唐荊川的畫像。畫像烏紗朝服,長須飄然,一身正氣。廳堂里的桌椅茶幾,仍然保留著主人會客時的模樣,只是多了一份歲月的滄桑。屋頂保合堂三個金色大字的匾額,顯得厚重而肅目。最令人震撼的是,屋頂兩根粗大的梁架,為粗盈數尺純正的金絲楠木整樹段體,橫冠廳室,令人嘆為觀止。 ![]() 轉過楠木客廳的屏風,三廳的院中放著兩口碩大獅獸吞環的水缸,清澈幽藍的水中飄著睡荷的殘葉。荷缸的用途是平時養花悅景,待炎夏驕陽火燭不慎,亦可消災救火。三廳的院子是唐荊川的書房,檐額題字大篆“本色”兩個字,是他傳承儒學,開陽明學派的心境寫照。三進院子的后廳,是主人的臥室起居和練武健身的地方。庭院肅靜安逸,古色古香,墻面斑駁凋落后露出黑色的磚塊,見證了院庭主人昔日的榮耀輝煌。環顧院落,唯一團花影綠色點綴在院角,給幽寂的院中添加了一抹生機。廳檐匾額“無欲無為”四個大字,彰顯著先賢為國為民無欲無求的高尚節操。走出保合堂的前廳時,我再次駐足。向前廳的先賢塑像滿懷敬意三鞠躬。 ![]() 安步當車,不覺走進雪弄巷的街角。雪弄巷亦有很大的名氣,據傳冬日巷中大雪盈尺數月不融,冰雕玉琢,如夢如幻。奈何數次游歷皆錯過觀賞。今日亦是艷陽高照無處尋雪,但好奇心卻愈發的濃烈起來,便想一探幽靜。慢行數步便已近深巷,目及處一扇鐵門橫目冷對,心中頓生憾然。慶幸門有小孔,便聚精凝神彎腰鞠身窺視巷中,可惜巷內幽暗,影影綽綽,模糊不清,便只好悻悻作罷。 臨近中午,腹中饑腸如鼓,便尋一煎餅攤處以慰口欲。信步斑駁油亮的青石板上,踩踏著歷史的印跡。巷中游人稀疏,偶爾隱身于巷道的幽靜,偶爾顯露在街角的院庭,左顧右盼緩步而行。我嚼著煎餅,簇擁著煙火氣的塵俗落地,沉靜在歷史名巷的高雅中,大俗大雅各行其道,便有了雅俗共賞,相得益彰。 溪園的美是令人神往的,游歷青果巷時溪園亦是絕美的去處。去年的夏日,我曾到溪園游玩。園內奇花異草,亭閣樓臺,曲徑通幽,駐足半日尚覺意猶未盡,令人流連忘返。常州四大名園,唯有半園和溪園景致最好。糾結于當日溪園沒有開放,幾經商量,好話說盡,門衛大爺仍閉目養神。惆悵折返,不禁泛起“半園尚覺名依舊,此日園應一半開”的心境遐想。 出了溪園的巷口,高大雄偉的進士坊映入眼簾。中式牌樓的斗拱分上下兩層,雕梁畫棟,映襯出朱紅色的漆面下“進士及第”四個金色隸體字流光溢彩。興奮于牌坊的精湛雄偉,卻又黯然神傷地看見矗立坊后的原坊殘件,卻是低矮粗糙石質晦暗,瞬間激昂的澎湃跌入谷底。 ![]() 前行數丈,狀元坊又臨街而立。同樣的構造,同樣的畫棟雕梁,亦有同樣的原坊殘件和游人的患得患失。穿過狀元坊緩行數步,就是周有光圖書館了。獨門獨戶破舊不堪,很難與語言學家聯系起來。好奇心的驅使,便步入其中。窄門冷墻環伺而立,正覺無路可尋,別無去處,忽轉一圓環門洞,眼前一亮。院內寬大無比,臨水而建別有洞天。庭院廊道曲折,拱門飛檐,綠樹掩映,令人心曠神怡。院中周有光夫婦的雕像相偎而立,目光平和,面容慈祥。 ![]() 穿行在古街幽巷里,人也變的沉靜無聲。眼中流逝著過往的留念,三步看一景、十步又觀花,令人欣喜。尺余的小弄有時窄到只可一人通行,漫步其中,曲曲折折;或一臨壁小窗懸于頭頂,或一轉角窄門依墻而立;小的神韻,小的精致,添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河邊的紫藤花架是我常去的地方;夏日驕陽似火,紫藤架下卻是幽靜清涼,游人如織。昔日常在此拍照留念,今日已無心緒留下這枯藤殘葉的蕭瑟。 ![]() 游歷半晌,人亦覺得疲乏困倦,雙腿沉如鉛墜,便向前走去找一石凳休息。正尋間,偶然看見一銅塑神韻玩皮,憨態可掬。母親在洗衣擦汗,孩童則吃力地提著一桶河水欲到盆中。母慈子孝,其樂融融。觀之賞之,不覺忘記身倦體乏。 ![]() 記得夏日晚上,河岸邊的景燈璀璨奪目,游船穿梭往返,人聲鼎沸,“舟行碧波上,人在畫中游”亦不過如此。拾階而下,已望見了游船,沒有了夏日的紅艷盛裝,卻多了幾分孤零的落寂。人生亦是如此,大起大落,歲月蹉跎。 ![]() 回到家中心緒難平,待三更半夜披衣伏案:坐聽荒城長短更,惟有文字五千卷。 ![]() 作 者 SLIGHT SNOW 作者簡介:陳福清,祖籍盱眙,現居常州,愛好廣泛,尤喜古體詩詞,作詩詞雜文多篇,性格豪放,不拘小節,追求真性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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