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卷二 ? 史 唐尊老子為玄元皇帝,開元二十三年敕升于《史記·列傳》之首,處伯夷上。予昔藏宋刻《史記》有四,而開元本亦其一焉。今此本乃集諸宋版共成一書,小大長短各種咸備。李沂公取絲桐之精者,雜綴為一琴,謂之“百衲’。予亦戲名此為《百衲本史記》,以發同人一笑焉。 《東都事略》宋刻僅見此本,先君最所寶愛。榮木堂牙簽萬軸,獨闕此書,牧翁屢求不獲,心頗嗛焉。先君家道中落,要索頻煩,始終不忍捐棄。吾子孫其慎守之勿失。 溫公修《通鑒》成,自言惟王勝之一讀,他人讀未終卷,已欠申思睡矣。當公世而云然。無怪乎后之謏聞小生,拾一芝麻紙,便侈談今古也。 此為吾鄉顧塵客先生所披閱。先生諱大章,字伯欽,與楊、左諸公同受閹禍,名在斗杓。當其入詔獄時,有芝生一莖六瓣,兆六君子之祥,雖天公亦為之告異。今觀先生點定此書,自始至終,詳整無一懈筆,心細如發,晏居不荀如此,允為王勝之后之一人矣。 吾家《通鑒》有大字宋本,復有宋人手披者半部。刻鏤精工。烏絲外標題周遭殆遍,尚是宋時裝潢,未經今人攙訂者。然總不若此本之矜重。吾輩當盥頮莊拜而后讀,如臧榮緒之于《五經》可耳。 陸文裕公刻蜀本《史通》,其補注、因習、曲筆、鑒識四篇,殘脫疑誤,不可復讀,文裕題其篇末,而無從是正,舉世罕覯全書,殊可惜也。此本于脫簡處,一一補錄完好,又經前輩勘對精允。凡標題行間者,皆另出手眼,覽之真有頭白汗青之感。 宋以來論史家,汗牛充棟.率多龐雜可議,以其不討論之過也。馮定遠曰:“蘇于由論劉先生云'用孔明非將也,據蜀非地也’。考《蜀志》孔明在先主時,未嘗為將,至南征始自將耳。先主若不據蜀,則何地自容?此豈非不討論之過乎”。 胡庭芳纂此書論議頗精允,絕非宋儒隅見者可比,一覽令人于古今興亡理亂,了然胸次。朱子稱《稽古錄》,其言如桑麻谷粟,曰“小兒讀《六經》了,好令接續讀去”。予于此書亦云然。但以昭烈繼建安,一祖朱子《綱目》。予不敢謂溫公正統為非,請俟百世之君子討論可耳。 史而云“略”,不成乎其史矣。然古今理亂,興廢之由,薈撮于兩卷中,幼學讀之,頗可得其端緒,亦或童子“佩觿”之一助也。止稱《十八史》者,概遼金于宋,殆與揭奚斯厘為三史。各統其所統之論,異乎所聞矣。 《通鑒博論》,圣祖命寧王權編輯。洪武二十九年九月十七日書成表進。下卷圖格中,獨于至正二十六年丙午,書廖永中沉韓林兒于瓜步,大明惡永忠之不義,后賜死。牧翁云:“此蓋寧王奉圣祖意,特標此一段,以垂示千萬世。不然,安敢以開國大事自立斷案乎!”予謂沉于瓜步,記其地也。大明惡永忠之不義,痛絕之也。后賜死,明當時未蔽厥辜,而終以此正其罪也。此非寧王之書法,而圣祖之書法也。德慶一案,盡此二十一字中,又何他辭之說歟。 賢王奉藩多暇,惇詩說禮者有之,貫穿歷代興亡,提綱舉要,較其良惡,千古了如指掌,蓋未有如寧王者。元順帝為合尊之子,牧翁取《余應詩》與《權衡大事記》疏通證明之。作《瀛國公事實》。而此直揭云:“為宋幼帝子、明宗養為己子”。又云:“初,明宗出獵回,遇大風雨,見寺中火光,往視之,乃宋幼帝生男,明宗取而育之,以為己子。及長,文宗忌之,貶高麗,遷靜江”。臞仙之說庚申帝,正所謂大書特書不一書而己也。 《晉書》于小吏牛氏,諱而不沒其實。當時修《元史》諸公,何以見不及此?牧翁《列朝詩集小序》中,詳載臞仙著述,而獨遺《史略》,且書瀛國公事,又不援引其言以實之,豈當時未獲見此本歟。 李文子久仕于蜀,繹前聞,命郭允蹈輯成此書。起自奉取南鄭,迄乎宋平孟昶。凡山川形勢之險阻阨塞,悉著于篇,而附以西南夷本末終焉。方文子稱其郡邑地土,標注詳明。使考蜀事者不至混漫無稽,有特長焉。子觀其論荊州,首吳尾蜀,若中分而與吳共之,則攻可以吳,而蜀不可以守。又論云長自江陵出襄陽,益德黃權,有一人為居守之計,庶可震撼中原,而無后顧之憂。云長既死,孔明亦未如之何矣。嗟嗟!“蜀之興衰,系乎荊州之失。云長死,自時厥后,孔明雖鞠躬盡粹,而成敗利鈍悉聽之于天。義山詩曰:“管樂有才真不忝,關張無命欲何如。”與文子之論,適相符合。千載而下,合同一慨嘆也。 今本《吳越備史》,武肅十九世孫德洪所刊。序稱忠懿事,止于戊辰,因命門人馬藎臣續第六卷為補遺。予暇日以家藏舊本校閱之,知其刻之非也。是書為范坰林禹所撰,稱忠懿為今元帥吳越國王。自乾祐戊申至端拱戊子,紀王事,終始歷然。新刻則于乾德四年后,序次紊亂,脫誤孔多,翻以開寶二年后事為捕遺。他如王因衣錦城被寇,命同玄先生閭丘方遠,建下元金箓醮于東府龍瑞宮。其夕大雪,惟醮壇上星斗燦然,一黑虎蹲宮門外,罷醮乃去。羅隱師事方遠,執弟子禮甚恭,及迎釋迦舍利,建浮圖以供之,其制度皆出王之心匠,諸事皆失載。其字句紕繆處,又不知幾何也。蓋德洪當所見,乃零斷殘本,實非完書,以家王故事,急付剞劂,故未遑細心參考耳。 宋太尉德慶軍節度使錢愐纂輯。愐為彭城王第三子,昭陵之甥,故記熙寧尚主,玉仙求嗣事獨詳。其稱大父寶閣知臺州回者,乃冀國公諱暄字載陽,以父蔭累官駕部郎中,知撫州,移臺州,進少府監,權鹽鐵副使時也。彭城王諱景臻字道邃,冀國第九子,建炎二年追封,故稱先王。俗子以此為起居舍人彥遠之筆,不知彥遠乃忠遜之孫,翰林學士易之子,與彭城為再從叔侄,世次犁然,安得反有先王之稱?豈非大謬乎!書此以訂證之。 務觀《南唐書》,詳核有法,卷例俱遵《史》《漢》體。首行書“某記”,“某傳”“卷第幾”,而注《南唐書》于下。今流俗抄本竟稱《南唐書·本紀卷第一》“卷二、三”,《列傳》亦如之。開卷便見其謬,可一喟也。 是本后附《戚光音釋》甚佳。光嘗輯《金陵志》,搜訪文獻,大有考證,為當時所稱許。藏書家鮮有知其氏名者矣。 記南唐君臣事跡頗詳,其行文亦贍雅有致。 叟為山東人,不著名氏。清泰年中,避地江表,營釣磯以自隱。李氏亡國,追記南唐興廢事,得百二十余條,疏于此書。序云:“文慚子山之麗,興哀則有之;才愧士衡之多,辨亡亦幾矣”。讀之頗為泫然。 孱守居士從吳岫本錄于空居閣。趙清常本有云間夏庭芝至正辛丑跋語。吳郡朱良育與唐子畏借抄前五卷,又與柳大中借抄后五卷。其第七卷止存末后兩葉,余則均之闕如也。貴與《經籍志》云五卷,不知所據何本耳。 華亭孫道明手抄本,錄每事前列一題。流俗本通行削去,其間紕繆脫落,又不待言矣。 宇文懋昭于端平元年,表上所輯《大金國志》懋昭竊祿金朝,為淮西歸正人,宋改授承事郎工部架閣。其所載《誓書》下,直書差康王出質,且詳列北遷宗族等于獻俘。可謂無禮于其君至矣。敢于表上其書,而端平君臣竟漫置不省,何也? 隆禮書法謹嚴,筆力詳贍,洵有良史之風。具載兩國《誓書》,及南北通使禮物。蓋深有慨于海上之盟,使讀者尋其意于言外耳。棄祖宗之宿好,結虎狼之新歡;自撤籬樊,孰當扦蔽,青城之祻,詳其流毒,實有隱痛焉。存遼以障金,此則隆禮之志也。至夷契丹為國,不史而志之,其尊本朝也至矣。予特表而出之。 序文及首卷,乃陸孟鳧先生手錄。先生曩日視予為忘年小友,所居去予舍一牛鳴地。奇書轉假,未嘗三日不相見也。此為先生所贈,金渾源劉祁京叔著。京叔以布衣遨游士大夫間,文章驚暴一時,為遺山諸公所推挹。筑堂曰“歸潛”,因以名其書。所記多金源逸事,后之修史者足征焉。周雪客黃俞邰《征刻書目》曰八卷,殆未見全書歟? 元之興也,有國人族姓,服其勤勞,及定中土,有才臣碩輔,任其經畫。趙郡蘇天爵伯修輯名臣自魯國至文正四十七人,采諸家墓表家傳,及鉅公文集匯而粹之,疏其人以舛系其事,勒成一書。昔涑水之編《通鑒》,先具叢目,繼修長編,然后年經月緯,排纂記錄,而全書始潰于成。蘇君名此為《事略》,亦所謂先庇其史者歟。體例仿《文公言行錄》、《杜大珪琬琰集》,今人讀焉而不知之矣。 權衡,字以制,吉安人。編輯元順帝三十六年事,筆之于書,曰《庚申帝史外聞見錄》。所記瀛國公生男,明宗求之為子,事甚悉。其系帝于庚申者,蓋以制之微詞也。先君廣覓是書,僅見之《眉公秘笈》中,脫落舛訛,十亡其五。予后得完本,繕寫藏棄。惜先君之不及見,每檢此書,即為泣下如雨。 晁氏《歷代紀年》,始之以正統,次之以封建僣據,再次之以盜賊夷狄道里,而后以歷代年號終焉。晁公諱公邁,字伯咎。纂輯此書,凡節目之大而關于體統者,可以概見。紹熙壬子,樂清包履常為之鋟木以傳。 錄自漢武帝至元順帝止。別錄自王莽至明升止。又按云南自唐世為蒙氏所據,至元始郡縣之。其間蒙、段二氏,雖互有興滅,然諸夷若安南、日本、渤海等國,亦嘗紀元,未有如云南之盛者。特備錄之。 起自唐虞,至明隆慶元年。記載頗詳。有以六字為年號者,如南詔隺拓王法之“貞明承智大同”;夏趙元昊之“天授禮法延祚”;夏李秉常之“天賜禮盛國慶”等類是也。 周威烈王元年丙辰,至明崇禎十七年甲申,共二千六十九年。概括于八葉之中,殊便檢閱也。 嘉定四年九月十一日,徐天麟上進,李諶、戴溪為序。崇禎己巳閏月二日,先君校完題于后。是年八月,揆予初度。撫今追昔,為泫然者久之。 寶慶二年六月二十二日,徐天麟上進。葉時序云:“仲祥父子伯仲,俱刻意史學,各有書行于世”。仲祥天麟字也。 王溥撰。建隆二年二月奏御。明初人抄。絳云藏本勘過。 王溥纂。凡五代儀物章程,官名文法,因革損益之由,多可于此考見。 富春孫彥同廣、楊侃職林而成是書。清常道人惜舊抄訛謬,借金陵焦太史本仇勘;而焦本亦多殘缺,復賴此本是正之。清常又從書賈搜得宋槧本第七卷補訂入。前輩好書之勤如此,慚予空蝗粱黍,展卷便欠申思睡。每睹清常手校書籍,未嘗不汗下如漿也。 首卷冠以御制序,題政和心元三月一日,不知心元何謂。次九卷御筆指揮,次十卷御制冠禮。其二百二十卷,乃鄭居中等所編,政和三年四月廿九日進呈者也。札子云:“悉稟訓指,靡所建明”。殆有微意歟!目錄六卷《文獻通考》謂五卷者誤。 首列太祖太宗即位儀,諸凡朝家大典,輿服制度禮文,莫不班班可考。嗟乎!杞宋無征,子之所嘆,金源有人,勒成一代掌故。后之考文者,宜依仿編集,以詔來世。此書諸家目錄俱不載,藏書家亦無有畜之者,尚是金人抄本,撫卷有諸夏之亡之慨。 國初祭享,一天地、二太廟、三社稷、四山川、五歷代帝王、六孝陵、七孔廟、八五祀、九龍江壇、十真武寶公。此永樂正位南畿,猶未都燕時之儀注也。真武則出自成祖之獨裁,寶公則猶是高皇之遺命。禮文秩然,樂章和雅,國初大儒,命筆簡盡如此。 此是國初《常朝鹵簿圖》。按《三輔黃圖》云:“天子出車駕次第謂之鹵簿”。而唐制四品以上咸給鹵簿。則鹵簿者君臣皆得通稱矣。宋王欽若為《鹵簿記》;元曾巽申為《鹵簿圖》,今俱失傳。《內閣書目》有《宋宣和鹵簿圖》九冊全。天圣間,宋綬撰集,宣和蔡攸等重修,凡三十五卷。又有《大駕鹵簿》一冊、《中宮鹵簿》一冊,俱畫本。內府之珍,人間罕睹,更不知圖繪為何等也。 第一卷詳列表奏公文,私書家書之式;余九卷備述冠昏喪祭之儀,《前序》云:“是書為經世之防范,禮法之大端。士大夫家采摭行之,于名教豈曰小補哉”。溫公尚有《家范》十卷,與此并藏諸書塾可耳。 鄭氏世居浦江縣東二十五里,鄉名咸德,里曰仁義。其遠祖沖素處士綺,自宋建炎初同居,至元末已十世,歷二百六十余年,守詩書禮樂之教弗墜。是編則其六世孫太和錄《家范》五十八則,七世孫鉉補續一百余則,八世孫濤又因時損益之。總一百六十八則,勒成一書,以訓子弟。君子于此有感焉,圣經修身齊家之道,終古無能行之如此其久者;而鄭氏子孫世守勿替,迄今循覽斯編,雖百世而下,得不為之興起乎。 魏公得秘閣所有:御史鄭正則《祠享儀》,御史孟詵《家祭禮》、殿中御史范正傳《寢堂時享儀》、汝南周元陽《祭錄》、京兆武功尉賈氏《家薦儀》、金吾衛倉曹參軍徐潤《家祭儀》、檢校散騎常侍孫日用《仲享儀》,凡七家。采舊說之可行,酌時俗之難廢者,以人情斷之,成十三篇。名參用《古今家祭禮》。而魯齋門人王仁.頗致疑于《祭儀》一節,男女拜位,東西相向;與他書為少異,意公必有所據耳。 《略說》云:“班、周時人;妻云氏,居江西隆興府,地名市縱。予觀其規矩繩尺,誠千古良工之范圍。然此等書,皆后人偽作,非真出于班也。 《營造法式》三十四卷、《目錄·看詳》二卷。牧翁得之天水長公,圖樣界畫,最為難事。己丑春,予以四十千從牧翁購歸。牧翁又藏梁溪故家鏤本,庚寅冬,不戒于火,縹囊緗帙,盡為六丁取去,獨此本流傳人間,真希世之寶也。誠字明仲,所著書有《續山海經十卷》、《古篆說女十卷》、《續同姓名錄二卷》、《琵琶錄三卷》、《馬經三卷》、《六博經二卷》今俱失傳。附識此,以示藏書家互搜討之。 《刑統賦》藏本有二:一是延祐丙辰刻本,東原郄氏韻釋,趙孟頫序,后有李方中《韻釋刑統續賦》;一是至正壬辰抄本,鄒人孟奎解,沈維時序。 ? 時令 《夏小正》,《大戴禮》之篇名也。政和中,山陰傅崧卿從其外兄關澮得之。關本合傳為一卷,不著作傳人名氏,崧卿仿《左氏春秋》列正文于前。而附以傳,月為一篇,凡十有二篇,厘為四卷,重刊于至大元年。 杜公瞻注。流俗本正文與注混淆,此則舊本也。 首列圖說,分四時為四卷。諸書之有涉于節序者,搜討殆遍,亦可入之“小類家”。元靚南宋人,自稱廣寒仙裔。朱鑒劉純為之序。 此是舊抄,卷中闕字數行,又失去末葉,無從補入。后見章丘李中麓藏宋刻本,脫落正同,知是此本之祖。蓋因歲久,墨敝紙渝,字跡不可捫揣,故抄本仍之耳。 費著元人,記成都歲時嬉游之盛。予得之于癸巳老人,命侍史重錄之。 月十有二而成歲,其盈虛消長之數有差;候氣之運各異。涵虛子謂飲食起居,必順天道以寧化育,故纂此書以備月覽。于攝生之道可謂詳矣。前載《歲占圖》,后附《天地混元》之數及《三元八會》等辰。其以“中元”為丁令威救母之日,釋氏謂之目蓮,未悉其所本何自,姑識于此,以俟博聞者。 書成于洪熙乙巳、刊于景泰乙亥,視前人訓釋月令。頗加詳焉。 ? 器用 嘉靖辛丑刻于金閶。此乃舊抄也。 卷終一行,“阜昌宋隆夫書”,不知何人。內稱“大元皇帝”則為元人無疑。后有匏庵先生跋語。清常道人得之赤岸李氏。 汲郡呂大臨《次考古圖》成,并識古器所藏于目錄后。秘閣太常內藏外列三十七家,即后記謂閱之士大夫,得傳摹圖寫者,蓋非朝伊夕矣。其《續圖》五卷,《釋文》一卷,《文獻通考》懼不載。豈貴與及諸藏書家,都未見此本耶。 間以元刻仇校,牴牾脫落,幾不成書。此系北宋鏤版。予得之梁溪顧修遠,洵縹囊中異物也。后為季滄葦借去,屢索不還。耿耿掛胸臆者數年。滄葦歿,此書歸之徐健庵。予復從健庵借來,躬自摹寫,其圖像命良工繪畫,不失毫發,楮墨更精于槧本。閱之沾沾自喜。嗟嗟!此書得而失,失而復得,繕寫成帙,予之嗜好,可謂勤矣!然聚散何常,終歸一慨,學者唯以善讀為善藏可耳。 《博古圖》成于宣和年間,而謂之重修者,蔡絳曰:“蓋以采取李公麟《考古圖》在前也”。至大翻雕而仍謂《重修博古圖》,未知所修何事?循名責實,豈不可笑。“是書雕造精工,字法俱模歐陽,乃當時名手所書,非草草付諸剞劂者”。凡臣王黼撰云云。元版都為削去,殆以人廢言歟! 《泉志》鄱陽洪邁撰。嘉靖壬午秋,茶夢庵抄本。 元至大二年十月,詔以歷代舊錢與新錢并行,是書成于三年季春。 萬歷乙巳,清常道人校錄孫蘭上本。 蘇易簡集《文房四譜》,徐騎省序之云:“筆硯紙墨為學所資,不可斯須闕。予亦好學者,覽此書而珍之,故為文冠篇,以示來者”。此序是牧翁手錄,通本皆經勘勘對疑誤,讀者其善視之。 《硯箋》四卷,高似孫修《經籍志》作一卷,誤也。昔人言吳融《八韻賦》,古今無敵,惜乎亡來已久。此存得《古瓦硯賦》一篇,應錄入《子華詩集》中。 友字友仁,蘇州人。善為歌詩,工八分隸楷,博極群物。辟小室僅可容膝,清坐竟日。自號硯北生,著《硯北雜志》,槜李項氏刊行之。其原本今藏予家。又著《墨史》,纂魏晉宋墨法三人,唐及五代墨工二十人、宋一百七十人,附以高麗、契丹、西域、金國。其搜訪可謂不遺余力矣。又云:“新羅墨有蠅飲其汁立死者,不知用何毒,亦異聞也”。 《新纂香譜》河南陳敬子中編次。內府元人抄本。凡古今香品、香異、諸家修制、印篆、凝和、佩薰涂傅等香,及餅、煤、器、珠、藥、茶,以至事類傳、序、說、銘、頌、賦、詩莫不網羅搜討,一一具載。熊朋來序之云:“陳氏《香譜》,自子中至浩卿,再世乃脫稿,可謂集大成矣。古人命筆,雖小道不敢聊爾成書,今人偶撮一二零斷“香譜”,刊入類書中,沾沾夸詡。真不滿鬻香長者之一笑也。書館琴窗,蕭晨良夜,靜對此譜,如燒大象藏香一丸,興光網云,覆甘露味國,爾時鼻觀先參者,為何如也。 詳論弓弩箭之制,其稱“蹺蹬弩’。張憲伏之于中林,而捉真珠;郎時俊用之于射狐關,而敗四太子。殆是紹興年間經進之書也。 ? 食經 予擬筑一室,顏之曰“養生主”。而列一聯于其旁云“也飲酒,也啖肉,素心何必素口”;“自擔柴,自運水,勞力不肯勞神”。或惎之以遠庖廚之戒,不覺失笑。今觀忽思慧此書,又興“食肉者鄙”之慮矣。 予非知味者,過屠門而大嚼,固未必然。但嘉賓互對,促席行杯,肴核方圓,食單似不可不講。此于蔬菜肴饌造法頗精致,其亦山家清供之一助歟。 遂寧王灼晦叔撰,書凡七篇。古有柘漿、蔗餳、石蜜、蔗酒,而無糖霜。唐太宗遣使至摩揭陀國,取熬糖法,亦似今之沙糖,不言作霜也。大歷間,有僧號鄒和尚者,登傘山結茅以居。因取蔗糖為霜,流傳其法,凡耕種蔗田事宜,及糖霜戶器用,瑣碎采掇,悉著于篇。 ? 種芝 祥符元年,王欽若獻芝草八千一百九十三本,又獻泰山芝草三萬八千余本。六年,丁謂獻芝草三萬七千余本;七年,又獻九萬五千本。予每笑人主侈言符瑞,臣下貢諛者,不獨野鳥可以為鸞,既朝菌咸可名芝矣。今觀修靜此圖,令人興童初蕭閑之想,良常有芝號螢火,人得食一枚,心中一孔明;食七枚,七孔明,便能夜書,宜補入此圖之后。因思祥符君臣,當時若見此書,更不知作何等妄談也。 白云仙人,不知誰何,圖靈草五十四種,而附以歌,皆世所未見未聞者。茍非位秩仙班,恐難遇此靈草也。 《玉蕊辨證》舊藏宋刻,后亦歸之泰興季氏。此從宋刻摹寫者。 曹溶得《寶祐維揚志》,知花始末,編成新集,首之以考證遺事,繼之以詩文。所載張三豐與丘汝乘輩,游蕃厘觀,取水噀八仙,變為瓊華,香聞十余里。三豐即于是夕遁去。汝乘詩云:“不知今夕游何處,引鶴同棲貫月槎”。其事獨見于此。 成化丁未,四明楊端木輯《瓊華考》成。凡古今序記詩賦,都為一集。流覽之余,恍如枯樹回春,喚醒瓊華之夢也。 樊遲請學稼學圃,夫子目之為小人。彼壟上輟耕,閑園種菜者,殆何如耶!伊予樗櫟庸材,為時所吐棄,倦而退耕于野,滌場除地,類老圃所為;瓜塍豆籬,參錯于牛欄豚柵之旁,中筑室,顏曰,“小人齋”。時時偃息其所。白木幾上,堆《種樹篇》、《探春日記》、《汝南圃史》、《樹藝錄》等書。隨意披覽,頗遂息機摧撞之志;間或勤其肢體,輒課督便了,芟繁治穢,探掇嘉蔬碩果,與婦子相顧而樂之,更不屑詠南山之萁豆,擊缶而歌呼嗚嗚也。或曰:“夫子之稱小人,猶佛家之謂小乘云爾。鑿混沌者,一日鑿一竅,至七日而混沌死。子今蔽影蓬廬,等諸逃虛空者,卷龜殼而蛤蜊,期與汗漫游于九垓之外,為不可雕之朽木,真混沌所弗如,豈非小人之尤者歟!借以名斯齋,誰曰不宜?”予時方讀貞木書,聽之欣然笑,推卷而起,據槁梧以仰視云漢,松濤灑面,不辨天首之為乙為鳧也。聊識其語于卷末。以記歲月云。時乙丑重陽前一日。 ? 豢養 晉張華著,從元抄錄出。流俗本刊于《百川學海》中者,文注混淆,改盡舊觀矣。 樗庵居士校獵平原,知鷹之性能搏而不能擊;鶻之性則擊搏皆能。又知鶻類有二:鴉鶻體小而膽勇,性訓易調習;兔鶻體大而性剛,為難調,間有能者,則遠勝于鴉鶻。且深悉所以養飼調習,形相美惡,故著《鶻譜》十篇,其十終以“俊鶻擒鵝”。二十圖,圖各有名,系以詩,雖紀一時之興會,亦可見永樂中隆平氣象,奉藩多暇,習騎射于田獵之中,為足樂也。 此內府藏本,鴿房錄出者。其名自“嘉興花”、“劈破玉’至“臥泥挾翅”共九十四種,逐種詳論之。據云直省異樣異色者盡于是,噫!亦奇矣。 《蟋蟀經》相傳賈秋壑所輯。其于相辨喂養調治之法咸備,文詞頗雅訓。牧翁詩中“更籌帷幄,選將登場”句,采其語也。予昔藏徽藩蕓窗道人五采繪畫本,為季滄葦豪奪去。茲則絳云樓舊抄本也。 ? 傳記 唐閬州晉安縣主簿王罐進。述黃帝修行道德諸事。 闕撰者氏名。注引《劉恕外紀》,殆是宋人所著歟? 孱守居士空居閣校本。《廣記》刪《玄靈》二曲,及《十二事》篇日,又脫《朱鳥窗》一段。對過始知此本是完書。 雜記漢武以后事。雖名外傳,實與漢武無涉。 一是錫山秦女操繡石書堂本,與新刻頗異,一是陳文燭晦伯家本,又與秦本互異。今兩存之。 楊彥淵《筆錄》云:“口上曰髭,頤下曰須,在耳頰旁曰髯,上連發曰鬢”。髯之不得混須也明矣。漢《朱博傳》: “奮髯抵幾”。《蜀志》:“猶未及髯之絕倫逸群”。《黃香責髯奴辭》“離離若緣坡之竹,郁郁若春田之苗”。古人描寫髯之修美,并未言其虬也。老杜《八哀詩》“虬髯似太宗”。《酉陽雜俎》:“太宗虬髯,常戲張掛弓矢”。《南部新書》“太宗文皇帝虬髯上可掛一弓”。蓋虬髯字之有本若此。今人安得妄改為虬髯客乎?考其繆始于《紅拂傳奇》。流俗承訛已久,故此以正之。 天地穢濁之氣,生兇庸貪猥之徒,凡弱下愚之類,以敗壞國家,未有甚于宋之政宣年間者也。成都費樞采經摭傳,類次《廉吏傳》成,序于宣和己巳,其言曰:“邇者奸臣當路,群枉并進;官以賄受,冗濫多門;漢世贓吏,禁錮子孫,三世不得入仕。今愿以此為獻。”果哉!費君敢言,不避權惡,志在疾世憂國,借此書以寓激揚之意,夫豈無謂而茍作者。何邦基云:“載公孫弘而不沒其忌害之實,載牛僧孺而不舍其朋黨之罪,所學實有以助史官之賞罰,是又淺之乎其知之矣”。 《謝諤孝史》:《君紀》五卷、《后德》一卷、《宗表》四卷、《臣傳》三十五卷、《婦則》二卷、《文類》二卷、《夷附》一卷,總計五十卷并序目。淳熙十五年三月八日狀奏投進,教授臣張綱校正,作后序。 此書世罕其傳,予從印宋本抄錄,藏之家塾,以示子孫。歐陽玄序番陽《楊玄翁忠史》,嘉其是非枉直,了然不繆于古人。且謂“是書果行,書之幸,世之幸也。”予于《孝史》亦云。 袁陶齋藏書后歸秦四麟又玄齋,流傳至允伽居士春雪樓。三君皆好古碩儒,所藏率多舊抄本。故其書正定可傳,覽者勿忽之。 前集軒轅皇帝至趙元陽止;后集無上元君至孫仙姑止。蓋以女仙故而為之區分也。浮云山道士赴道一編修,前有表,進之昊天上帝,未免浮而夸矣。 辛丑孟冬初旬,吾邑西鄉迎神賽會。先期王示夢里人云:“紅豆莊有警,廿八至初二,須住護持,過此方許出會。”是日,牧翁赴李石臺使君之約,入城止宿山莊,其夜盜至,而公無虞,王之靈實庇焉。公齋心著是書者,蓋所以答神祐也。 元季巴郡胡琦編刻《關王事跡》。嘉靖四年,高陵呂楠復校次刊之,名《義勇武安王集》。公取二書,次第厘定,考正刪補,而謂之重編者,因名仍呂公之舊耳。公又取錢唐羅貫中撰《通俗演義三國志》及《內府元人雜劇》,摭拾其與吏傳牴牾者,力為舉正。而予于此亦有疑焉,神座右塑立周倉像,傳來甚久。遍考書史絕無其人,僅見于小說傳奇,豈可為據。今王之廟貌遍天下,罕有核及此者何也?且如桓侯字益德,而流俗本竟刊為翼德,內府板《演義傳》尚未之改,豈不可笑。或有為之說者曰:“桓侯名飛,揆厥字義,焉知非翼德乎?”予笑語之曰:“如子云云,豈獨桓侯宜此字;即王之諱羽,亦應移此字字之矣”!其人懡 ? 而去,并書之以發一笑。 嘉熙己亥,三山周秉秀纂類。一世系,二封爵次第,三顯應事跡,四正訛,五祠宇,六生辰,七事始,附雜編八。威濟侯方使者,王諱渤,清河張氏,相傳生于漢代,吳興郡烏程橫山人也。王一妃、二夫人、九弟、五子、一女、八孫,集載之甚詳,詢為祠山典故。惜乎世罕其本,人見之者鮮耳。 此書載雷神出處甚詳,靈異可怪。按《太平寰宇記》:“貞觀八年,改東合州為雷州,雷公廟在州西南七里,咸通十二年置。”并未及雷神事,止云俗候雷時,具酒肴奠焉。法甚嚴謹,有以彘肉雜置食者,霹靂即至,是神之肸蚃亙古如一也。宋元時封誥,班班可考。飛來銅鼓,猶在廟中,后人焉得以語怪誣之。但《紀事》云:“神生于漢朝”。未知古圣人烈風雷雨弗迷;迅雷風烈必變。彼時司之者又何神也。 《杜詩》《諸將篇》:“昔日玉魚蒙葬地”,以此書“劉門奴”事注之,流俗本誤為“明奴”,非也。考之《廣記》善本亦然。丙午夏,滄葦邀予渡江,校刊牧翁《草堂箋注》。日長苦志,數月始潰于成。后偶以事還家,忽為妄庸子改作“明奴”。且行間多以方空界字,可恨也。 開成五年翱在檀溪述。虛舟道人云:“蕭氏自瑀至遘,八葉宰相,閥閱之盛,有唐莫與之比,而《卓異記》不及,何耶?按翱書成于文帝時,焉能下記宣、懿、僖三朝事?虛舟之跋,殆亦未之思也歟! 樂史集漢魏以來至五代卓異事,都為一集,撮神仙殊異者附于后。惜其所撰《續唐卓異記三卷》失傳為恨耳。 《顏氏家訓》云:“《列女傳》劉向所造,其子歆又作頌。終于趙悼后,而傳有更始韓夫人、明德馬后、及梁夫人嫕,皆后人所羼,非本文也”。今此本始于有虞二妃,至趙悼后,號《古列女傳》。周郊婦至東漢梁嫕等,以時次之,別為一篇,號《續列女傳》。頌義大字,列于目錄,前小序七篇,散見目錄中,頌見各人傳后,而傳各有圖,卷首標題“晉大司馬參軍顧愷之圖畫”。蓋顏氏所云,而蘇子容嘗見江南人家舊本,其畫為古佩服,各題其頌像側者,與此恰相符合,定為古本無疑。千載而下,睹此,得存古人形容儀法,真奇書也。牧翁亂后入燕,得于南城廢殿。卷末一條云:“一本永樂二年七月二十五日,蘇叔敬買到”。當時采訪書籍,必貼進買人氏名,鄭重不茍如此。內府珍藏,流落人間,展轉得歸于予,不勝百六焱回之感。 世傳孟姜女為范杞梁妻,予暇日考之,蓋所謂俗語不實,流為丹青者,此類是也。《傳》“襄公二十三年,莒子獲杞梁。齊侯歸,遇杞梁之妻于郊,使吊之。辭曰:'有先人之敝廬在’”。杜注:“杞梁即杞植”。劉向《列女傳》:“莊公襲莒,杞梁戰死,妻無子,枕其夫之尸于城下而哭。十日而城為之崩,既葬。曰:'吾何歸矣?’赴淄水死。君子稱其貞而知禮”。崔豹《古今注》曰:“《杞梁妻》,杞殖妻妹朝日所作,殖戰死。妻曰:'上無父,中無夫,下無子,人生之苦至矣。’乃抗聲長哭,杞都城感之而頹,遂投水死。其妹悲其姐之貞操,乃作歌曰《杞梁妻》”。梁,殖字也。是杞梁去秦筑城時,已三百四十余年,安得以此牽合耶?考《孟子正義》亦有“或云其妻盂姜”之說。訛以傳訛,知其來已久。然謂“或云”者,正疑而未必之辭。 貫休《杞梁妻詩》云:“秦之無道兮四海枯,筑長城兮遮北胡;筑人筑土一萬里,杞梁貞婦啼嗚嗚”。抑何不考《左氏、劉向二傳》及《古今注》,竟以杞梁為筑城而死乎?今此集云:“女姓姜,楚地灃人,行一,故曰孟姜,秦始皇筑長城,夫范郎往赴其役,久不歸,制寒衣躬往送之。至則范已死,痛哭城崩,瀝血求夫骨,函歸。行至同官山,力竭死,土人即其遺骸立祠以祀。”自元及明季,詩文盈帙,盡略杞梁之名,而獨稱范郎者,殆有所考而云然歟!千百年來廟貌猶新,靈異如昨,一種貞烈之氣,自在天壤間。予故錄而存焉。 ? 譜牒 牧翁書趙太史《魯游稿》后,極稱《東家雜記》、《祖庭廣記》諸書,而惜乎未見也。壬戌冬日,葉九來過訪草堂云:“有宋槧本《東家雜記》”。因假借繕寫,此書為先圣四十七代孫孔傳所編。首列《杏壇圖說》,記夫子車從出國東門,因觀杏壇,歷級而上,顧弟子曰:“茲魯將臧文仲誓將之壇也”。睹物思人,命琴而歌,其歌曰:“寒暑往來春復秋,夕陽西去水東流,將軍戰馬今何在,野草閑花滿地愁。”考諸家《琴史》俱失載。附錄于此,詳其語意,未知果為夫子之歌否也。 先圣四十九代孫莘夫名琬,宋乾道二年任臨川丞,遂家于此,為臨川始遷祖。正德癸酉,吾虞陳言知撫州,編此序之。蓋孔氏臨川族譜也。 嗣漢四十二代天師沖虛子命傳同虛編次。宋潛溪序其簡端,其子蓍山公又自為序以行。紀載詳贍。中稱三十代天師諱繼先者,宋崇寧二年,投符解州鹽池,磔蛟死水裔,上問“用何將?”隨召關羽見于殿左,上驚,擲崇寧錢與之,曰“以此封汝”。世因祀為“崇寧真君”。可補神逵之闕遺也。 記“人物”者何防乎?蓋昉乎“古今人物表”歟?景濂先生,具一代史才,為此書,斤斤不茍。先之忠義孝友,次之政事文學,而以貞節終焉。夫浦陽為婺屬邑,仙華月窟,毓靈孕秀,實人才之淵府。今登此記者,上下數百年,錄此二十九人,其載筆鄭重若此。世之文士好揚富貴,而沒賤貧;先生立言惟公,即匹夫列女,咸使光照后裔,真有古良史之風。今之易視邑乘,俾檮昧孟浪之夫,亦得操觚從事,而秉厥成者,一任其鬼執宮以自雄。閱此能無世降文靡之愧乎?記中王萬自浦陽遷居常熟,為人物中之杰出者,先生特標于凡例。《邑志》未知存其氏名否? ? 科第 唐末,進士不第,坎廩失職,如王仙芝輩倡亂;而敬翔、李振之徒,亦皆進士之不得志者。宋祖深鑒其故,廣開科舉之途。開寶二年三月壬寅朔,詔禮部閱貢士十五舉以上,曾終場者,具名以聞,特恩各賜本科出身,此特奏之名所由始也。 景德二年三月丁巳,李迪等進士及第,賜特奏名五舉以上,本科六十四人,《三傳》十八人,同學究二十二人,《三禮》四十四人,年老授將作監主簿三十一人,特奏之名所由立也。祥符八年,又以人多而裁抑之。特奏名并赴殿試,是后循以為例,故終宋之世,其禍患皆起于夷狄;而中國士子,雖潦倒場屋,窮老盡氣,無自棄于盜賊,如唐末之亂者,豈非宋祖之明慮遠哉! 此錄后列特奏名一人,殆猶存告朔餼羊之遺意歟!第五甲第九十名朱熹字元晦,小名沈郎,小字季延。王同軌記其詳于《耳譚》中。余考宋朝《登科錄》,唯此與“寶祐四年者”僅存,則知此錄之傳,蓋以文公故而垂之久遠耳。 高似孫《緯略》,裒錄唐之科目,凡六十二科。晁氏《讀書后志》:“《唐制舉科目圖》一卷,不題撰人。凡七十六科”。王應麟《困學紀聞》云:“唐制舉之名,多至八十有六,故當時謂之科目。自王安石罷諸科,后之進士,有科而無目矣。”今所傳《寶祐四年登科錄》,宋末稱為“文天祥榜進士”。蓋制科以人為重也。明太祖洪武四年、十七年開科,十八年會試。循元舊例,作經疑試士,至二十一年始定三場之制。三百年來,燈窗小生,熟爛時藝,影掠論策,刺取榮名利祿。自通籍以還,未聞仕優則學之大夫,是又人以制科為重;而非制科以人為重也久矣。先正丘文莊公言:“士子有登名前列,不知史冊名目,朝代先后,字書偏傍者,可不憫哉!可不嘆哉!”大有為之君,作師于上,仿漢唐宋射策決科,詩賦取士之法,一洗制義陋習,重興儒雅,豈非斯文之大幸歟! ? 地理輿圖 樂史序云:“從梁至周,郡國割據,更名易地,暮四朝三。撰《太平寰宇記》自河南周于海外,若賈耽之漏落,吉甫之闕遺,此盡收焉。”予考之唐分天下為十道,后又分山南江南為東西道。古今山河兩戒之區別,至于斯為盡善,而此書因之,且較詳于《九域志》,宜乎樂吏之自以為無掛漏也。祝穆《方輿勝覽》,止南渡半壁天下,識者能無興“小朝廷”之慨乎! 紀勝者,凡山川人物,碑刻題詠,無不搜集。首臨安以尊行在,而幅員之版圖未復者不與焉,亦祝穆之例也。鏤刻精雅,楮墨如新,乃宋本中之佳者。 昔者陸孟鳧先生有影抄宋刻《水經注》,與吾家藏本相同,后多宋板題跋一葉,不著名氏,余因錄之。其跋云:“《水經》舊有三十卷,刊于成都府學宮。元祐二年春,運判孫公始得善本于何圣從家,以舊編校之,才三分之一耳。乃與運使晏公委官校正,募工鏤板,完缺補漏。比舊本凡益編一十有三,共成四十卷,其篇帙小大,次第先后,咸以何氏本為正。元祐二年八月初一日記。”詳觀跋語,是本在當時蓋稱完善,惜后人無翻雕之者,余故備錄此跋,以告世之藏書家。 以九州配周天度數,而以十二時分十二分野,各隸之以二十八宿,離之合之,規布星辰于指掌之中,真奇書也。 《晉天文志》十二次分野,始角亢者,以東方蒼龍為之首也。唐十二次始女虛危者,以十二支子為之首也。今以斗牛為星分之首者,日月五星起于斗宿。古之言天者,由斗牛以紀星,故曰星紀,則星紀為十二紀之首,而斗牛又二十八舍之首也。 此書圣祖命屬稿于犁眉公鐵冠道人,洪武十七年甲子閏十月二十七日進。始于斗牛吳越分野,首著開天之神功,終以云漢之末派,龜魚麗焉。即一書之始終,可作運命論讀矣。后之修《明史》者,于此征《輿地志》,更何煩他求乎? 石湖著《吳郡志》成。郡守具本欲刻,時有求附某事于籍而弗得者,嘩曰:“非公之筆”。刻遂中止。書藏學宮,紹定初元,李壽朋以尚書郎出守,始增所缺遺,訂其脫誤,而刊行之。宋槧本書籍,注中有注者,惟此及高誘《戰國策》,他則未之見也。 余知《古渚宮舊事》十卷。今止存前五卷,余五卷亡來久矣。 后序云:“此兩卷在洪巾箱中,嘗以自隨。”則原書為二卷無疑。流俗本妄分六卷,謬甚矣。章丘李中麓所藏,卷仍上下。但每事標題,又分自甲至癸。殆猶存子駿《漢書》之舊歟?俟博識者詳論之。 建康楚金陵邑,秦改秣陵,吳改建業。晉愍帝諱業,又改為建康。元帝即位,稱建康宮,五代仍之。許嵩舉吳首事之年,通西晉東吳以迄南朝事,勒成一書,名曰《建康實錄》。黃子羽藏,嘉祐年間鏤本,吾猶及見之。此則子羽家小胥所抄也。 清常道人跋云:“歲己亥,覽吳館刻《古今逸史》中《洛陽伽藍記》,讀未數字,輒齟齬不可句。因購得陳錫玄,秦酉巖、顧寧宇、孫蘭公四家抄本,改其訛者四百八十八字,增其脫者三百二十字。丙午又得舊刻本,校于燕山龍驤邸中,復改正五十余字。凡歷八載,始為完書”。清常言仇勘之難如此。予嘗論牧翁絳云樓,讀書者之藏書也;趙清常脈望館,藏書者之藏書也。清常歿,武康山中白晝鬼哭,嗜書之精爽若是。伊予腹笥單疏,囊無任敬之子異本,又何敢廁于墨莊藝圃之列。然絳云一燼之后,凡清常手校秘抄書,都未為六丁取去,牧翁悉作蔡邕之贈。天殆留此以佽助予之《詩注》耶!何其幸哉,又何其幸哉! 幽蘭居士孟元老,追敘東京舊游,編次成集。緬想曩昔,如同華胥夢覺,因名《夢華錄》。書成于紹興丁卯,去靖康丙午之明年,又二十一年矣。南渡君臣,其猶有故都之思,如元老者乎。劉屏山《汴京絕句》“憶得少年多樂事鄉夜深燈火上樊樓”。蓋同一寤嘆也。 予衰遲婉晚,情懷牢落,回首凄然,感慨又甚于元老。今閱此書,等月光之觀水,但無人為除去瓦礫耳。 往予讀南濠文,見其跋吳自牧《夢粱錄》。凡臨安時序、土俗、坊宇、游戲之事,罔不畢載。蓋繼元老《夢華》而作者,私心竊慕之,而未由覯其書。斧季從輦下還,解裝出書二百余帙,邀予往視,皆秘本也。因笑曰:“仆頃游南昌,空橐抵里。途次作得詩三十余首,每詫于人,此行可為壯游矣。彼烯竿牘,問苞苴,累累若若者,誠不以易我奚囊中物也。子今搜奇覓異,捆載秘書而還,視予幾句窮途酸語,所得不已遼乎”?斧季嘆曰:“浪跡兩年,來嘗遇一真好書人,歸而求之于子,有余師矣。當悉索以供繕寫,毋煩借書一瓻。但視世之夢夢粥粥,假牧兒之蓋,而乞鄰女之光者,我兩人好尚之異同,為何如耶。”予因次第借歸,自春徂秋,十抄五六。《夢粱錄》亦其一焉。嗟嗟!近代藏書家,推章丘李氏,金陵焦氏,王孫則西亭之萬卷堂。汴亡,竹居文史,盡隨怒濤去矣。灰劫之余,未知金陵圖籍猶有存焉否?今斧季所購,乃中麓秘藏之物,予不敢忘其所自,遂因類牽連,書之如此。’ 《武林舊事》流俗本止六卷,予從元人抄仇先生所藏,錄得后四卷。乾淳奉親之事,今昔所無,閱之不勝惋嘆。后過吳門書肆,又購得一本,校此添補數則,并錄入《泗水潛夫前序》一篇,此書始無遺憾矣! 放翁于乾道五年十二月六日得極,差通判夔州,以久病未堪遠役。至次年閏五月十八日晚,始即路,十二月二十七日早至夔州。凡途中山川易險,風俗淳漓,及古今名勝戰爭之地,無不排日記錄。一行役而留心世道如此,后世家祭無忘,蓋有素焉。卷中所記“慈姥磯”,即南唐礬若冰獻策作浮梁渡王師處。而《宋史》作樊若水,未知孰是?附識于此。 起帝嚳九州,至元末群雄,悉以明朝華夷區域為總要,復朱界其間,標舉歷代地理于上。凡古今山水名,及一行山河兩戒圖咸載焉。昔謝莊分《左氏經傳》,隨國立篇,制成木方文圖,山川土地各有分理,離之則州別郡殊,合之則宇內為一,后人嘆美之,以為絕學。此書精心苦志,不減希逸,惜乎名氏翳如,為之浩嘆。 唐貞觀初,因山川形便,分天下為十道。一曰關內;二曰河南;三曰河東;四曰河北;五曰山南;六曰隴右;七曰淮南;八曰江南;九曰劍南;十曰嶺南。開元二十一年,又分山南、江南為東西道,增黔中道及京畿、都畿,置十五采訪使,檢察如漢刺史之職。夫所謂江南東道,理吳郡,今蘇州也;江南西道,理豫章,今南昌也。是東西之分,并在大江以南,不得如今之但稱江西也。元起朔漠,四履所至,比隆前代。立中書省一,行省十有一:曰嶺北;曰遼陽,曰河南,曰陜西,曰四川,曰甘肅,曰云南,曰江浙,曰江西,曰湖廣,曰征東。考江西省名至是始大定。蓋因江南西道設省,誤省南字之謬耳。不知南昌可稱江西,則蘇州竟謂江東可乎。 明興,圣祖肇造區夏,分天下為兩京十三省。獨江西之名,仍其訛而弗改,殊所不解。然古今地圖,莫詳于明代。蓋天下定于一,幅員所被者廣耳。吾家藏《統輿圖》,南北直隸及各省郡縣,以至邊防海道,河圖運漕,外國屬夷,靡不考核詳載焉。圖如蚊睫,字若蠅頭,繕寫三年而后成。彼柏翳所圖,章亥所步,不出戶庭而列萬里職方于幾案間,豈非大快事歟?寶護此書,便可壓倒海內藏書家,非予之偽言也。 《輿圖》桂萼撰。兩京、十三省、四夷,約而為圖十六。嘉靖八年六月初一日進呈,奉旨謄寫副本留內閣。 圖共一百三十有四,五采繪畫,精妙絕倫。博采《朝貢典錄》、《四夷考》、《島夷志》等成書,核而可稽,昔人作《王會圖》,亦不是過矣。此等書,人間絕少,惟吾家有之,披視之間,洵足驚人。《蜾蟲錄》雜采《山海經》異狀圖之,不足存也。 唐分廣南為廣南東路,廣南西路。后人省文,但稱廣東,廣西,如江西之例。承訛襲謬,其來已久,無識者正之,良可慨也。此稱《嶺海輿圖》,其田姚虞撰。虞于嘉靖年間,按部廣東,著此書為圖十二,各系以敘記,其言雖簡,而要者咸得考焉。 贛為古之虔州,國朝開府于此,故稱虔臺。東則福建漳南道汀州府八縣;南則廣東嶺南道、南韶道、南雄府二縣、韶州府六縣;北則江南嶺北道、湖西道、南安州四縣、贛州府十一縣、吉安府五縣;西則湖廣郴桂道、郴州五縣,皆撫屬之地。長沙李棠鎮臨于此,移行各道府縣,詳考境內陸形,畫圖貼說,匯成此帙。六道七府州之險隘,了然如指掌矣。 萬歷三十年二月,副總兵麻承訓將所屬山右燕建四路,自山海關南海口靖虜一號臺起,至建昌路白道子地方交界,白草洼一百四十五號臺止。邊墻丈尺,臺墩烽堠,一一畫圖貼說開極,誠聚米畫笏之心事也。 前有總圖,后分極沖、次沖諸圖。榆林乃九邊保障之首,總轄三十六堡,邊墻一千二百里,余肅敏建設于前,文巡撫增修于后。隆慶三年,蒲坂馮舜漁著此圖說。 許論進《九邊圖論》,《圖》留覽,《邊論》經兵部看詳。極獎與之。 三省者,浙江、南直隸、江西也。奸民礦徒,往往嘯聚挖掘。隆慶元年,頌行此《圖說》于各屬,以稽考禁止之。 建昌所部夷九種。嘉靖戊子夏,備兵使上蔡周汝勤,適訪其風俗所尚,并圖其形狀刻之。 貴藩參議李公重刊《貴州夷圖》,共三十五種。宣德甲寅歲丑月,征右參議清陽賈昭為之序。 云南夷三十七種,舊有圖刊,其為官、學、佛、漁、獵、貿易諸狀,其部落種類,質之勇怯,心之慈暴,與居處之險易,各題于其上。歲久漫漶,布政使毗陵殷公請于黔國公,重鋟諸梓。宣德辛亥夏,巡按御史甌閩杜琮序其首。 漢武平南越,置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光武時,女子征側、征貳反,馬援討平之。建安中,改為交州。唐置都護府,改為安南。梁貞明中,曲承美、楊廷藝、皎公羨、吳榷相繼篡奪。宋初丁璉據地入貢,太祖封為交趾郡王,從此不入中國版圖者四百四十六年。永樂初,黎季犁弒其君,陳日焜誅戮陳氏殆盡。二年,老撾傳送故王之孫陳天平來朝。四年春,季犁偽請天平還國,至芹跕,伏兵殺之,并及使者大理寺卿薛巖。太宗震怒,命成國公朱能、新城侯張輔、西平侯沐晟,出廣西云南兩路討之。親禡龍江誓師。十月庚子,能病卒于龍州,輔代總其眾。五年五月,擒季犁父子,獻俘。詔求陳氏后,無存者,遂依漢唐時郡縣其地。六年輔還,進封英國公。厥后交人簡定、陳季擴、鄧宗異輩,狙詐屢叛,復命輔討平之。英國凡三下安南,交人懾服,遂留其地。十五年召還。 宣德元年黎利反,王通討之失利,柳升中伏死,沐晟兵觀望不前。三年黎利上表,偽稱立陳氏后。英國公輔、尚書蹇義、夏元吉力爭以為不可從;大學士楊士奇、楊榮引“漢棄珠厓”之說為辭,上允其請。君子嘆當時廟堂無卓識大臣,命英國鎮交州,如黔國之在云南,俾世守其土,交人憚英國威名,雖黎利何能為?乃以祖宗成業,捐于謀國者之片言。履霜堅冰,后時咒水之禍,飛走都窮,真可為痛哭者也。黎利又稱陳氏絕種,上心知其妄,然業已置之,乃詔利置安南國事。黎氏遂世主其地。 正德十一年,陳嵩弒其主晭自立,莫登庸逐之,立晭兄子譓。無何,登庸自僣為安南王。上命咸寧侯仇鸞、尚書毛伯溫致討,登庸父子懼,束身乞降。詔赦登庸為安南都統,使世其職。 萬歷間,鄭簡父子立黎暉后維潭為主,盡逐莫氏遺孽,維潭遣使詣督臣請罪。二十四年受降又登庸,上亦詔之為都統使。 蓋安南自黎利竊據以來,叛服不一,雖奉貢稱藩,然自帝如趙佗,中國不得而主,勞臣志土每興棄交州之嘆。鄧鐘序此,稱失在召歸新城侯,復追思國初命將故事,三致意于伏波,英國,輯為《圖志》,意念遠矣。予今詳述安南始末于此書之后,實有隱恫焉。悠悠我心,千載而下,誰則知之。 八道為京畿道、忠清道、全羅道、慶尚道、江原道、咸鏡道、黃海道、平安道。前各系以圖,后列州郡名,下詳四至八到,頗效《元和圖志》例。鏤版樸雅,繭紙堅致,裝潢悉依宋時工匠。東國奉箕子風教,留心圖籍,其猶是古人之遺旨歟。 鄭若曾從奉化人得倭國圖本,持以詢諸使臣降夷通事大長之屬,錯核互訂,頗得其真。其于山川夷險,風俗強弱,技術巧拙,器物精否,部道驛戶之詳,與夫通貢入寇之路,風汛逆順遲疾之期,按圖可盡得其要領。山陰王畿序之如此。鄭子尚有《萬里海防圖論》,俟更覓之。 圖尚總要,故首之以總圖,山勢四面皆奇,非一圖可盡,故次之以分圖,山頂之攢峰叢嶺未及也。廬山之勝在瀑布也,故又次之以山頂之圖,瀑布之圖。三迭泉之奇,更在瀑布上,非畫家所能及,故圖缺焉。 黃山舊名黟山,軒轅黃帝棲真之地,當宣歙二郡。唐天寶六年六月七日,敕改為黃山,今名《圖經》,尊此書也。予注牧翁《游黃山詩》,大半取此,披覽全圖,真神游于三十六峰之間矣。 邱長春詩,三十余首,王重陽、馬丹陽、劉朗然各數首。是集人間絕少,萬歷乙卯,趙清常借柏臺靖恭堂本繕寫。 瓊臺山人龐櫟輯古今靈異圖志二十余事,編成此書。 ? 別志 宣和六年徐競奉使高麗,撰《圖經》四十卷,凡三百條。物圖其形,事為之說,上之御府。乾道三年徐蕆鏤版澂江,惜乎圖亡而經存。競字叔明,張孝伯與作行狀,附刊于卷末。 《東國史略》始自檀君,終于恭讓王,上下千余年,幽奇理亂之跡,靡不具載。李氏弒君篡位,而此稱成桂為太祖,芳遠為太宗。蓋執筆者為其臣子,不得不然。《史》記鄭夢周忌太祖威德,欲乘墜馬病篤圖之。太宗與李濟謀去夢周,遣趙英珪等邀于路擊殺之,籍其家,并放李穡于韓州。至是而王氏之之舊臣盡矣。又稱夢周為人有忠孝大節,國家多故,處大事,決大疑,不動聲色,咸適其當。穡天資明敏,與夢周同心,始終不變臣節如是。而成桂父子之忌二人,惟恐剪除不速,安能傾刻忘之耶!此書諱而不沒其實,信良史也。其猶有箕子之遺教歟? 會稽吳明濟子漁,萬歷丁酉,以客從司馬公贊畫東援朝鮮,咨訪事跡,撰《世紀》,記高麗始末最詳。辛禑之事,同乎呂贏牛馬,子魚謹而書之,不沒其實。王氏自梁末帝貞明四年,代高氏有其國,遂并新羅、百濟之地,稱后高麗,傳三十二王,歷年四百七十五。李成桂篡位,復稱朝鮮。高皇帝祖訓云:“朝鮮即高麗,其李仁人子李成桂,今名旦者,自洪武六年至洪武二十八年,首尾凡弒王氏四王,姑待之。”圣祖之意,蓋以朝鮮遠在屬夷,有稽天討,而于李氏之篡弒,則大書特書,重示萬世,標之曰“李成桂今名旦者”。直揭王氏舊臣之名氏,嚴于斧鉞之誅矣。三百年來,東國陪臣,伏讀圣祖之明訓,有不為之寒心者乎? 弘治元年,越奉使朝鮮國,夏五歸復命,罄其聞見,作《朝鮮賦》,即自為注之。越字尚矩,寧都人,官至南工部尚書,歿謚文僖,有《文僖集》行于世。 崱字景高,元時安南歸附人。敘其山川文物,風土制度頗詳備,白云老人察罕為之序。一時名公巨卿,如歐陽玄、程鉅夫、元明善,許有壬等俱稱許之,乃外志中之佳者。 元人孫道宗錄。上自唐虞,迄于咸淳。其間方域年運,謠俗服叛,一一詳載。所記“金馬碧雞”事,與《漢書》頗異。道宗滇民沐朝弼,謂其自言風土,當得其實,留此以備參考可也。 達觀自元貞乙末,隨使招諭真臘,至大德丁酉始歸,述其風土國事甚詳。是冊從元抄校錄。《說海》中刻者牴牾錯落,十脫六七,幾不成書矣。 永樂初,敕遣中外重臣,巡西洋諸國。宣宗嗣位,復命正使太監鄭和、王景弘等,往海外遍諭諸番。時金陵鞏珍從事總制之幕,往還三年,所至番邦二十余處,在處詢訪,紀錄無遺,宣德九年,編次成集。予觀其敘事詳核,行文贍雅。非若《星槎勝覽》等書之影略成編者。蓋三保下西洋,委巷流傳甚廣,內府之劇戲,看場之平話,子虛亡是,皆俗語流為丹青耳。今夷考之,此冊首載永樂十八年十二月初十日,“敕太監楊慶往西洋公干”。十九年十月十六日,“敕內官鄭和、孔和、卜花、唐觀保。今遣內官洪保等,送各番國使臣回還,合用賞賜,即照依坐去數目,關給與之”。宣德五年五月初四日,“敕南京守備太監楊慶、羅智、唐觀保,大使袁誠。今命太監鄭和往西洋公干,大小海船,該關領原交南京入庫,各衙門一應正錢糧并賞賜,并原下西官員買到物舛,及隨船合用等物,敕至即照數放支與太監鄭和、王景宏、李興、朱良、楊真、右少監洪保等關領,前去應付。” 詳觀前后敕書,下西洋似非鄭和一人。鄭和往返,亦似非一次。惜乎國初事跡,記載闕如,茫無援據,徒令人興放失舊聞之嘆而已。 東川居士孫胤伽跋云:“此書序見黃公《五岳集》久矣。往來于胸中者三十年,歲已未,錢受之搜秘冊于郡城故家,得黃公手稿,歸以貽予,遂命童子錄之,此書初未入梓,自稿本外,只此冊耳。” 豫章汪煥章少負奇氣,負舶浮于海者數年始歸,書其目之所及,不下數十國,勒成一書名《島夷志》。中一則云:“至順庚午冬十月十有二日,卸帆大佛山下,月明水清,水中見樹婆娑,意謂瑯玕珊瑚之屬。命童子入水拔之,出水即堅如鐵,高僅盈尺,槎枒奇怪。枝有一蕊一花,天然紅色。既開者,仿佛牡丹,半含者,類乎菡萏。舟人咸雀躍曰:“此謂瓊樹開花,海中稀有,千年始一遇耳。”攜歸留于君子堂,虞邵庵賦詩志其異。其所記奇詭,率多類此。 是書為元人舊抄本,至正年間河東張翥、吳鑒序之,咸謂其言可信不誣。鄒衍曰:“九州之外復有九州,煥章此志,悉前古所未聞,予醯雞也。無能發甕天之覆,聊存其書而矣。 受領者,受領天朝之賜與也。字形奇詭,是彼國人所書;裝潢楮墨,咸與中華異,而實精于中華。行間復以日本字注其旁,不可辨識,亦書案間一奇物也。 國初以遐陬裔壤,聲教隔閡,設四夷館以通達夷情。撥子弟之幼穎者,授譯課業,于彼國之來使,凡山川道里,食貨謠俗,了然如觀掌果。迨后肄習既廢,籍記無征,此館幾為馬肆。萬歷庚辰,王宗載提督四夷館,搜輯往牒,創為此書,于柔遠之道,不無小補云耳。 洪武二十一年,翰林侍講史源潔以華文譯胡語,三五堆垛而全其字,核對訓釋而明其義,輯錄刊布。圣祖命劉三吾序之。凡賜殘元世系詔誥敕書,咸用胡語成文,特刊于后。高皇撫綏勝國之苗裔,其至德敻絕今古矣。 分類聚編,上則番書,中則漢譯,下則胡音,乃回回館新增者,內府抄錄,除此無別本,宜秘之。 諸番進貢駝馬,玉石、梭角,求討膝欄、織錦緞、茶、藥等件,皆寫番書表奏。回回館以中國字逐篇譯之,輯成三冊,藏之天府,不知何年流落人間,為予所得,存之以征同文之化。 二祖以元之余裔,歸降效順,賜以大寧全地,立泰寧、朵顏、福余三衛,設官襲職,歲通兩貢。其后惟朵顏獨盛。此書于三衛支派住牧,詳細錄之。有心哉,斯人也。今撮略其要,以彰二祖撫賞之盛心,并以告后之秉史筆者。泰寧衛夷始祖,都督兀捏帖木兒,右督都革帖木兒二支之后,共五處住牧。朵顏衛夷始祖,都督完者帖木兒四世花當生十一男,分十一支。厥后又分七十派,隨處住牧。外脫羅、叉兒古彥卜二支,隨長昂住牧。晃忽納猛可海塔力三支,跟那木寒等住牧。革蘭臺認義部落亦隨長昂住牧。福余衛夷始祖,都督指揮使朵兒干、都督指揮使可歹夷、始祖影克掌本衛印信,指揮使扯禿四支之后,共五處住牧。予慮此書或至湮沒失傳,屬夷支派便無從稽考,故書其大凡于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