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溫州海鮮,食不厭精,唯快不破! 八月,東海開漁,目送一條條漁船駛向大海,沿海人和內陸人都跟著食指大動起來。 浙江,坐擁中國最大漁場舟山漁場,又有臺州、寧波等一眾海鮮名城。如果說浙江是站在中國海鮮鄙視鏈頂端的省份,那么其海岸線最南端的溫州,更是把吃海鮮求鮮求精這兩件事,做到了極致。 溫州人把“鮮”字寫進一日三餐,把“快”字刻進交易分秒,把“精”字融進一條魚的每一寸骨肉。東海的波濤拍打海岸,整座城市都是一座巨大的海鮮市場,生意人的精明和漁民的豪爽同煮,就成一鍋滾燙的“人情鮮”。 ![]() ![]() 溫州話談吃,用詞頗為浪漫。早起吃“天光”(早餐),不只有糯米飯,還可以來碗海鮮面,晚上吃“黃昏”(晚餐),酒樓有海鮮大餐,大排擋上熱熱鬧鬧的“夜廚”(宵夜)更少不了蒜蓉和啤酒味道,開海季的一整天,溫州都被鮮味包裹。 溫州人是一群什么樣的人,溫州又是一座什么樣的城市,去那里吃幾頓海鮮,就全明白了。 ![]() ![]() 按秒起吃,溫州海鮮的速度與激情 凌晨四點,天蒙蒙亮,蒼南霞關漁港被漁船上的探照燈照的通明。打開船艙,最新鮮的魚獲像瀑布一樣滑向甲板,來自各個市場的買手,以最快的速度做出選擇,裝車運走。 兩個小時后,大大小小的海鮮市場里,擴音喇叭就開始循環播放“剛靠岸、剛靠岸”。活蹦亂跳的蝤蛑(青蟹)被綁成粽子樣,望潮(小章魚)在水盆里噴墨,最惹眼的“血蛤現撬”讓人又愛又怕。滿載活鮮的卡車被等候的商販和老饕們團團圍住,千家萬戶餐桌上的驚喜,由此而來。 ![]() 時間就是金錢,效率是刻在溫州人骨子里的城市精神,而在開海季,時間就是鮮美,就是稍縱即逝的海洋風味。溫州海鮮有“三殺”的說法,即所謂活殺、現殺、熟殺,操作起來,一個比一個利落。 梭子蟹,生長在蜿蜒入海、江水半咸半淡的甌江里,因此被稱作江蟹,實則是海蟹。剛起網的梭子蟹先過冰水,冰得它“暈”而不“死”,殼涼、肉緊,隨后廚刀沿臍蓋一挑一掰,“啪”一聲掀殼,白酒、醬油、黃酒、醋、糖、姜末、胡椒粉依次加入,但最終要烘托的,還是蟹肉像冰激凌一樣入口即化的口感,這就是溫州傳統冷盤名菜“江蟹生”,與宋代的“洗手蟹”吃法一脈相承。 ![]() 現殺的生腌血蛤更是名聲在外。血蛤必須選會吐舌的,殼一張一合,證明鮮活。滾水下鍋,三秒出鍋,殼剛開一條縫,肉掛血絲,蘸醬油醋連汁帶肉“嘬”一聲吸入口,像喝一小口溫熱的海浪。小型章魚叫作望潮,抓住后會噴墨掙扎,離桶后先被摔三次,去腥、去墨、去筋,再下鍋白灼,入口脆得能聽見“咔嚓”聲。 ![]() ![]() 熟殺更多幾分精細,但依然需要爭分奪秒。黃魚、鯧魚先蒸后潑蔥油,鎖鮮同時去腥,火候差5秒就“破相”。更心急的老饕們,干脆早早等待漁船靠岸,藤壺、蝦蛄被直接撬開,簡單白灼下肚,搶的就是那股離水30分鐘內的“海氣”。 ![]() 分秒必爭,求鮮得鮮,離不開這座城市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 溫州三面環山、一面臨海,大陸海岸線總長514千米,基巖海岸占比很高,洞頭群島是舟山之外的浙江第二大漁場,離市區一步之遙。曲折的海岸造就眾多良港、海灣,與七百多座大小島嶼相望,再加上甌江、飛云江、鰲江入海,形成灘涂、礁坪、深水槽,外海高鹽冷水、內灣低鹽暖水、河口富餌渾水交匯,如此復雜的海岸地貌環境,讓溫州海域同時擁有梭子蟹、大黃魚、佛手螺等等種類豐富、跨度極大的海鮮。 ![]() 辛苦捕來的海鮮,絕不能輕慢。幾十個漁港沿著洞頭、蒼南、瑞安海岸線密集分布,運輸半徑壓到最短。一把蟶子上午還在灘涂吐沙,中午就進了鍋。吃不完的鮮美,有許多運往蒼南靈溪鎮,這里擁有全國最大的水產品批發市場之一浙福邊貿水產城,把溫州的鮮帶到全國各地。 抹一抹嘴巴,天生會做生意的溫州人,又要出發了。 ![]() 一口鮮吃光光,誰能比過溫州人? 除了生猛一面,精打細算,無所不吃就是溫州“搞錢”精神在吃海鮮上的極致體現。 除了遠海捕撈和養殖水產,還有許多“小海鮮”,是踩著礁石、扒著藤壺,一點點從浪里摳出來,堪稱溫州版趕海。從前,溫州人把靠海吃海、以漁為生稱作“討海”,而今天,討海更像是沿海生活的一抹情調。血蛤、辣螺、藤壺、沙蒜(海葵)……摳來的小海鮮,做法五花八門。 ![]() 面對長在潮間帶垂直巖壁的佛手螺,外形猙獰,一簇簇鑲在巖縫里,酷似外星生物,漁民綁繩垂吊采來,汆燙后掰殼蘸芥末,海味沖鼻,嫩肉像果凍。來自深海章魚的小吸盤形如“克蘇魯”,溫州人拿來以蔥油調味,還起了個靈動可愛的名字,海靈菇。 ![]() 學名疣荔枝螺的辣螺,殼小肉緊,自帶麻辣口感,采螺人蹲在潮溝邊,用鐵鉤翻撥礁石,鉤尖一挑就是一個。回家清水靜養吐沙,下鍋快炒,鮮辣開胃。人人喊打的寄生藤壺,也有吃法。團簇在船底、橋墩、礁頂的藤壺,用鑿子一下一下撬來,下鍋干煸,出鍋撒椒鹽,殼脆肉嫩。 在溫州人眼里,海鮮幾乎沒有“下腳料”一說,每一次海洋勞作都不可錯付,每一縷鮮味都值得細細打量。 ![]() ![]()
真正的儀式從蟹鉗開始,掰開蟹鉗,露出雪白柱肉,蟹殼裂而不碎,再把最細的那條小腿折斷,尖端口子恰好成小勺,沿著鉗殼內壁輕輕一轉,連最后一縷筋膜也刮得干干凈凈。剩下幾條腿,腿尖輕咬破皮,唇舌并用,一吸一嗦,腿肉滑入口中。最后掀開蟹蓋,用筷子尖蘸一點醬油醋,輕點蟹黃表面,增加咸鮮口味。 ![]() 吃得如此精細的還有溫州“魚生”,其實是一種用酒糟和鹽腌漬的細長條的小魚,原材料為小帶魚“白帶”和帶魚幼苗,猶如柳絲一般細長。城里說“白鱣 (shàn)生”,城關說“白帶生”,到了蒼南、平陽的閩南語里又成了“帶柳絲”,一條不過筷子長的小魚,被方言切成三種叫法,恰如溫州人把小魚做成“魚生”,稍長些的曬成“魚干”,連魚尾等小肉也要熬“魚露”,絲毫不浪費。 ![]() 腥黏的墨魚內囊,包含雄墨魚的精巢與雌墨魚的卵巢和纏卵腺,溫州人小心翼翼地將三樣合攏,筷子輕戳,加少許鹽、番薯粉、姜汁,拍成掌心大的小餅,熱油一滑,就是人人愛吃的墨魚餅。除了鮮香,還有墨魚內臟的滑膩口感。鮸魚更是溫州人最質樸、最廣泛的海鮮情結,家燒、清蒸、敲魚湯無所不吃,成就了一日三餐的鮮。 在這樣的“算計”下,溫州人對海鮮的追求,絕不會被時令困住。 吃“淡”點的溫州海鮮 一點也不平淡! 浙江吃海鮮以精致著稱,溫州人又把這份精致,融入精巧的技法和“淡而不薄”的風味特色中。 地處甌江入海之處的甌越,溫州菜得名甌菜。潮汐日夜吞吐,海鮮是不變的靈魂。用淡,就是不借重味、不搶本味,不薄,則是把海味的層次、香氣、回甘,排布圓滿。 ![]() 比如甌菜幾乎不用白糖提鮮,而靠貝類、甲殼類體內甘氨酸推高鮮味。清蒸蝤蛑揭蓋那一口,咸鮮收尾帶微甜,讓人回味。與這種味蕾哲學相對應的,就是烹調中的“二輕一重”:輕油、輕芡、重刀工。 炒蟶子只勾幾滴熟豬油,油溫剛起煙就下料,吃的是海水原鮮,這是輕油。輕芡則是盡量不讓芡汁喧賓奪主,最好地提現食材的清晰輪廓、原汁原味,比如爆墨魚花,要一眼能看出刀紋。 ![]() 炒蟶子也是海鮮經典菜品。 甌菜刀工,以“敲”和“鍥”為特色。新鮮魚肉拍上生粉,一錘一錘敲成幾近透光的薄片,薄得能透出盤底花紋,卻又韌得夾不起、夾不斷。魚絲、火腿絲、香菇絲在滾水里一焯即起,三重層層遞進,卻互不掩蓋,著名的三絲敲魚,提現“敲”的精髓。鍥,是蓑衣花刀的變奏,斜刀切過的海鮮,下鍋后受熱卷曲成麥穗、鳳尾,不僅是顏值即正義,也是以刀改形后對火候、油溫的苛刻。 ![]() ![]() 敲,溫州人獨特的烹飪手法。 圖/地道中國味 更妙的是,溫州山海相交的環境,為甌菜的鮮美提供畫龍點睛的山野滋味。溫州地勢從西南向東北傾斜,綿亙有洞宮、括蒼、雁蕩諸山脈,海拔千米以上高峰17座。座座山峰捧出竹筍、香菇、鴿蛋、走地雞等物產,與海鮮同烹,出現“蝤蠓燉鴿蛋”“黃魚配筍干”的山海融合菜,鮮上加鮮。山珍不奪味,只負責把海味的邊界再往外推一寸。 ![]() 往時間深處望去,甌越人向海而生,兩千多年前就學會用潮差曬鹽、用季風曬鲞。潮水來去,漁船往返,四季周而復始,“淡而不薄”的味覺共識,爭分奪秒的海鮮狂熱,精打細算的菜肴做法,一點點形成。 唯快不破、無所不吃、清淡細膩,溫州海鮮的三大極致,背后更是這座奮斗之都,勤儉細致、拼搏探索的城市精神。當南來北往的人們,去溫州品嘗一份海鮮,也是品嘗一座城的真正本味。 ![]() 文 | 阿滿 文字編輯 | 蘋果 圖片編輯 | 王家樂 封圖、頭圖 | 上海去哪吃(meishi388) 未經賬號授權,禁止隨意轉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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