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制帝國的“養豬”與“殺豬”

再會熟 2025-08-28 發布于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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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明確一點，在秦制帝國，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并不是皇帝的目標。在皇帝眼中，老百姓是牛馬，是豬羊，皇帝讓老百姓休養生息，其目的是從老百姓身上榨取資源，甚至直接役使老百姓的肉身，在平時支撐皇帝享受更好的生活，在戰時讓皇帝可以更好地應對危機。

比如明太祖朱元璋，在他眼里老百姓創造的財富乃至老百姓的生命都是他隨時可以支配的“資源”，他死的時候，宮女和妃嬪給他殉葬，還在民間搜羅童男童女陪葬入明孝陵。這是“老百姓在皇帝眼里是隨時可以宰殺的牛馬豬羊”的最真實的寫照。

上篇文章中寫到三國時期曹操在北方“安撫流民、休養生息”，是對老百姓更有好處的；但有朋友提出，曹操集團之所以在三國爭霸中獲勝，是因為曹操對老百姓的汲取搜刮能力更狠，并不是因為他對老百姓“更好”。

為了說明這個問題，我寫了今天這篇文章。

秦制帝國的皇帝率領官僚集團治理天下，如果把老百姓比喻成牛馬豬羊，其實對皇帝來講他說白了就需要兩個方面的能力：“養豬”能力和“殺豬”能力。

“養豬”能力就是把基本盤做大的能力。顯然，帝國的牛馬越多，越肥，帝國就擁有越多的可供剝削榨取的對象。存欄一百頭大肥豬的養殖戶比存欄十頭瘦豬的養殖戶更有實力。

史家研究古代王朝，總是把王朝的戶口數和人民生活水平作為衡量王朝實力的重要參數，是非常有道理的。把“豬”養肥、養大，讓老母豬繁育出更多的小豬并撫育長大，需要養殖戶做好基建，提供一個環境穩定安全的豬場；也需要養殖戶對豬進行精心飼喂，舍得飼料；老母豬懷孕生仔，也得注意做好照顧工作。這些繁瑣的工作絕對也考驗養殖戶的能力。歷史上，有些皇帝會“養豬”，就會讓人口增長、人民持有的財產增加，就會迎來“盛世”；有些皇帝“養豬”的能力很差，不懂如何發展生產、與民生息，民間就會評價這個皇帝實行的是“苛政”，社會上就會人口凋敝，經濟蕭條。

歷史上很多皇帝不善于“養豬”。反而善于“養豬”的皇帝屈指可數，比如漢朝建立了“文景之治”的漢文帝、漢景帝爺兒倆；唐太宗李世民；雍正皇帝，等等。這也是漫長的皇朝時代“盛世”屈指可數的原因。

另一個對皇帝來講很重要的能力就是“殺豬”能力，就是皇帝從民間榨取資源的能力。

有的皇帝“殺豬”能力極強，其剝削壓榨讓豬的“痛苦指數”頂到了十，但豬就是不造反；有的皇帝“殺豬”能力不行，他的剝削壓榨讓“豬”的痛苦指數才剛剛到三，豬就造反了。所以，“殺豬”能力也很考驗皇帝的執政水平，擁有高明的“殺豬”能力也是歷代皇帝追求的目標，去研究如何“將豬壓榨得極為痛苦，豬卻不造反”?；实蹧]有讓“豬”不痛苦的義務，讓豬“雖然被剝削壓榨得極為痛苦卻仍然不造反”才是皇帝的追求。

比如崇禎帝就不善于“殺豬”。明末的社會總財富其實很豐富，“隆慶開關”之后世界三分之一的白銀流向中國；大明朝的人口數量也碾壓關外的大清。但崇禎收不到以東林黨為朝中利益代言人的江浙東南富豪這些“肥豬”的稅，他們承擔的稅負稍微增加一點就開始叫喚，利用朝中的力量發起反擊，讓崇禎無法對他們“殺豬”。

這里，一個很明顯的規律就呼之欲出了：對一個皇帝來講，他擁有的“豬”越多，他越能“將豬壓榨得極為痛苦，豬卻不造反”，他享受生活、內部控制和應對外部威脅的能力就越強。

“養豬”能力和“殺豬”能力對皇帝來講都至關重要。如果不會“養豬”，“殺豬”能力再強，但皇帝能殺的“豬”數量不足，且都瘦弱，皇帝的實力肯定是不行的；如果“養豬”能力不錯，但不會“殺豬”，皇帝汲取不到豬身上的資源，也是不行的。比如大明整體財富不少，但崇禎帝卻活活“窮死”了，就是最好的例子。當時，只要有錢，明軍其實很能打。但崇禎就是拿不出錢來。明軍因為欠餉發生過多起嘩變。同樣的一支明軍，在大明是“戰五渣”，投降加入大清立馬戰斗力變成王者等級，“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戰。明軍不滿餉，滿餉不可敵。明軍哪里找滿餉？關外去找皇太極”是對當時崇禎無法“殺豬”讓明廷中央財政充裕以提高明軍戰斗力的鮮明寫照。

按照這個理論就能回答關于“曹操集團取勝，是因為曹操集團對老百姓汲取更狠、更有效率”的問題。

曹操對老百姓的搜刮“更狠”或者說“更有效率”是史實，這說明曹操“殺豬”的能力強。但曹操在“殺豬”能力強的同時，他“養豬”的能力也很強。所以，在指出曹操對老百姓的搜刮“更狠”或者說“更有效率”、擁有更強的“殺豬”能力的同時，不能否認曹操“安撫流民、發展生產”讓老百姓休養生息的“養豬”能力。

正是因為曹操集團同時擁有強大的“殺豬”和“養豬”能力，才奠定了曹魏在三國爭霸中勝出的基礎，當然也是取代曹魏集團的晉朝統一全國的基礎。

另外，三國時期，曹操的“殺豬”能力并不是最強的，對老百姓的剝削壓榨不是最狠、最有效率的。蜀漢集團只有九十萬人口，卻養著軍隊和官僚集團加起來大概二十萬人，且蜀漢集團長期征戰不休，諸葛亮六出祁山，姜維九伐中原，這對老百姓的壓榨得到什么程度？蜀漢老百姓被壓榨到如此程度，卻沒有大規模的造反，劉禪和諸葛亮的“殺豬”能力顯然比曹操高明多了。

諸葛亮怕在歷史上留下對老百姓嚴苛的形象，在蜀漢推行 “國不置史、注記無官”的辦法，不留下任何他怎么對待百姓、怎么收稅的記錄。這直接導致本是蜀漢人的陳壽在撰寫《三國志》的時候，偏偏在編寫《蜀書》的時候遇到“無官方檔案材料可用”的窘境，只能慨嘆“行事多遺，災異靡書”。

蜀漢集團“殺豬”能力極強，最后被魏國滅掉，是因為蜀漢集團受先天條件限制“養豬”能力不行，劉禪的“豬”遠沒有魏國的“豬”多，也沒有魏國的“豬”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會“殺豬”又如何？魏國滅掉蜀國恰恰證明了曹魏集團的勝出不僅僅是因為曹操會“殺豬”，而是因為曹操也會“養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