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朱兆群 | 派工

文/朱兆群

老家的自然村叫龍村，它和宋殿自然村、大隊所在地的上宋自然村成三足鼎立的態勢，在生產大隊的時候，我們龍村叫做受降公社中秋大隊第八生產隊。

大概是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的爸爸被選為生產隊的隊長，生產隊的隊長有一個重要的事情是每天早上安排生產隊勞動力的活計，這個事情就是派工。我們村里也沒有喇叭，每天的派工都是寫在生產隊倉庫東墻外的。倉庫的東墻外最上面是一個大的自鳴鐘，一人多高的地方是一塊黑板，黑板就是用來派工和貼其他通知的。

我的爸爸才斷斷續續讀了兩年書，文化程度基本上算是半文盲，他能看秤，識數，算賬，也能勉強地看報紙（最大的愛好就是到富陽街上看小人書），但是要他每天到黑板上寫派工的具體事情，實在是為難了他，不過，他有他的辦法，寫派工的具體活計就落到了我的頭上！

一天早上，他對我說：你去村里的寶榮那里拿5角錢到上宋供銷社去買兩盒粉筆來，明天你幫我寫派工通知，我來說，你來寫！寶榮是村里的出納，他管著村里的錢也管著村里的閘刀，有幾次村里晚上遲遲不來電，我到他家里去催過電，他的小兒子是我的同學。聽了父親的話，我到寶榮家里找了寶榮，告訴他：我爸爸叫我問你拿5角錢，我要去買粉筆！他給了我5角錢，又叮囑我：買一盒白的買一盒紅的！

第二天早上，天剛亮不久，我爸爸就叫我去寫派工通知了：

大茅草地鋤番薯草：朱吉榮、朱瑞玉

十八塊里割稻、打稻：朱林訓、朱兆明、…

過一天又是另外的活計：今天統一出豬稞（出豬糞），有些時候活很多，寫字需要寫得高，我夠不著，我父親就把我抱起來寫。一開始我的字寫得歪歪扭扭，慢慢的，我的粉筆字寫得越來越好，端正也有力！

一天早上，剛剛派好工，天突然下雨了，我穿著一雙布鞋，布鞋下面也沒有雙輪車胎的底，而我又急著要去上宋的小學里上學，我爸爸說：“你來騎馬欄欄吧”。他彎下腰，弓著身，低下頭，讓我騎在他的脖子上，就這樣，他把我背回了家，路上他對我講了一個故事，說是古代有一個童生去趕考，因為年幼，也是他的爸爸背著去考場的，主考官笑他：將父作馬，而那個童生異常機靈，馬上作答：望子成龍！僅僅這樣一來，那個童生就考上了秀才！

我的爸爸叮囑我：你要好好讀書，馬放園的福根到南京讀書去了，晴天落雨都是一雙皮鞋，他才不用到大茅草地上削番薯草呢！

這段時間，我們龍村的朱氏家族在編家譜，村（中秋大隊）里也打算編寫村志，我也在回憶我的父親和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然紙短情長，寫文章是永遠寫不出，也寫不盡我們父子的感情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