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李白七古《玉壺吟》讀記

李白七古《玉壺吟》讀記

（小河西）

此詩作于天寶二年（742）秋，時李白為翰林供奉。玉壺吟：李白自創歌行?！?/span>或出自王敦“以如意打唾壺”。《世說新語-豪爽》：“王處仲（王敦）每酒后輒詠：'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以如意打唾壺，壺口盡缺。”】

玉壺吟（李白）

烈士擊玉壺，壯心惜暮年。三杯拂劍舞秋月，忽然高詠涕泗漣。

鳳凰初下紫泥詔，謁帝稱觴登御筵。揄揚九重萬乘主，謔浪赤墀青瑣賢。

朝天數換飛龍馬，敕賜珊瑚白玉鞭。世人不識東方朔，大隱金門是謫仙。

西施宜笑復宜顰，丑女效之徒累身。君王雖愛蛾眉好，無奈宮中妒殺人。

【注釋】漣：淚流不斷貌。《氓》（詩經）：“不見復關，泣涕漣漣。”

鳳凰詔：詔書?！陡手荼椤罚ㄎ宕?毛文錫）：“破蕃溪，鳳凰詔下，步步躡丹梯?！?/span>華鐘彥注：“鳳凰詔，即天子之詔也。天子詔書必自中書省發，中書省者，即禁苑中鳳凰池所在地也，故云鳳凰詔?！?/p>

紫泥：古人以泥封書信，泥上蓋印?；实墼t書則用紫泥?！?/span>后漢書-光武帝紀上》“高皇帝璽綬?！崩钯t注引漢蔡邕《獨斷》：“皇帝六璽，皆玉螭虎紐……皆以武都紫泥封之?！薄栋攵上罚?劉孝威）：“制賜文犀節，驛報紫泥書?！?/span>

稱觴：舉杯?！娥T唐永昌》（唐-馬懷素）：“聞君出宰洛陽隅，賓友稱觴餞路衢?！?/span>

揄（yú）揚：贊揚?！?/span>憫時賦》（西梁-蕭察）：“徒揄揚于宋玉，空嗟咨于司馬。”

九重：天門；宮門；宮禁。《當墻欲高行》（魏-曹植）：“愿欲披心自說陳，君門以九重，道遠河無津?！薄?/span>賀章仇兼瓊克捷表》（唐-李邕）：“遵奉九重，決勝千里。”萬乘：指天子?！?/span>孟子-梁惠王上》：“萬乘之國，弒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壁w岐注：“萬乘，兵車萬乘，謂天子也?！薄镀甙г姟罚〞x-張載）：“昔為萬乘君。今為丘中土?！?/span>

謔（xuè）浪：戲謔浪笑?！镀哒鳌罚〞x-陸機）：“《關雎》以寤寐為慽，《溱洧》以謔浪為歡?！薄?/span>獻華陰羅丞別》（唐-儲光羲）：“淹留瓊樹枝，謔浪春泉水。”赤墀（chí）：紅色的臺階?！兜で嘁罚ǘ鸥Γ骸笆侨諣縼沓嘬?，迥立閶闔生長風。”

青瑣：刻有連瑣花紋并涂以青色的宮門。借指宮廷?！豆乓赓浲踔袝罚?范云）：“攝官青瑣闥，遙望鳳皇池?！?/span>

飛龍：唐皇家有六個馬廄，其中之一為飛龍廄?！缎绿茣?百官志二》：“殿中省……六閑馬，以殿中監及尚乘主之。武后萬歲通天元年，置仗內六閑：一曰飛龍，……亦號六廄?！?/span>

珊瑚白玉鞭：用珊瑚、白玉裝飾的馬鞭?！秾W古》（梁-何遜）：“玉羈瑪瑙勒，金絡珊瑚鞭。”《漢宮詞》（唐-殷堯藩）：“駿馬金鞍白玉鞭，宮中來取李延年。”

東方朔：漢辭賦家。博學廣識，能言善辯，善于以詼諧的方式，陳說國政大事，甚得漢武帝賞識?！?/span>《史記-滑稽列傳》：“朔行殿中，郎謂之曰：'人皆以先生為狂?！吩唬?如朔等，所謂避世于朝廷間者也。古之人，乃避世于深山中?！瘯r坐席中，酒酣，據地歌曰：'陸沉于俗，避世金馬門。宮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蘆之下?！瘃R門者，宦（者）署門也，門傍有銅馬，故謂之曰'金馬門’。”】

大隱：《反招隱》（魏-王康琚）：“小隱隱林藪，大隱隱朝市。伯夷竄首陽，老聃伏柱史?！?strong>金門：金馬門，漢宮門名?！?/span>解嘲》（漢-揚雄）：“與群賢同行，歷金門上玉堂有日矣。”謫仙：下凡的神仙。謫仙人：賀知章對李白的稱呼?！秾茟涃R監二首》（李白）：“四明有狂客，風流賀季真。長安一相見，呼我謫仙人。”

西施：典“東施效顰”。詳見《莊子-天運》。

蛾眉：喻女子眉毛；借指美女。《碩人》（詩經）：“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詩意串述】此詩首四句寫激憤。像壯士王敦擊壺悲歌，吟誦曹操“壯心不已”“烈士暮年”。秋月下三杯酒下肚揮劍起舞，高聲吟誦時忽然淚流滿面。（壯懷激烈，孤憤難平。）接著八句憶宮中遭遇。去年秋天奉詔入京不久，拜謁皇上舉杯飲酒登上御宴。高歌頌揚九重天上萬乘主，戲謔浪笑宮廷之中眾多才賢。朝見皇上幾次更換飛龍馬，皇上賞賜裝飾珊瑚白玉馬鞭。（極寫得意。）然而世人不識東方朔，不識俺是隱居金馬門中一謫仙。（轉折。世人不識。）末六句以蛾眉見妒作結，點出激憤之因。像西施笑時美麗顰亦美，東施學笑學顰徒累身。皇上雖認俺是西施是美人，無奈宮中嫉妒太甚愁煞人。（東施效顰無所謂，宮中嫉妒太盛才是主因。）單從此詩看，李白似在宮中因才遭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