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文明經久不衰,詩詞歌賦源遠流長,文人墨客 比如辛棄疾的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就在古跡風物中嵌入歷史人事,營造出一種滄桑之感。姜夔路過揚州,不寫殘垣斷壁,卻說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折射出戰爭的創傷,意蘊極深。 再如李商隱的不問蒼生問鬼神,借古諷今,刺中歷代用人之弊,立意警策。近代一位詩人不落窠臼,視角獨特,體現出作品構思的新穎與思想的深刻。下面一起欣賞: ![]()
吳宓,字雨僧,陜西涇陽人,著名的國學大師、詩人,畢業于清華大學,留學哈佛,回國后在多所高校任教。他對《紅樓夢》的研究造詣極深,還曾首倡比較文學,并培養了錢鐘書、季羨林等眾多優秀人才,對后世文化和學術的發展影響深遠。 這首詩作于上世紀二、三年代,結合其日記中頻至北平,感燕趙故地興衰的記載,應該是在詩人執教清華期間。當時軍閥混戰的余波未平,新文化運動仍在持續。吳宓則以《學衡》雜志為陣地,與全盤西化思潮激烈論戰。黃金臺這一招賢納士的歷史符號,不僅是追憶燕昭王時代,更表達出作者對文化傳承的深層思考。 開篇就顯得對比強烈,千年前的古人骸骨早已化為塵土,易水之濱卻仍能望見那座高聳的黃金臺。黃金臺為戰國時燕昭王所筑,樂毅、鄒衍等賢才云集于此,成就了燕國一時的輝煌。“猶見”二字,既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又暗藏了詩人對傳統文化的眷戀。 ![]() 頷聯將鏡頭從歷史拉回現實,遠方戰火一直延伸到關外的道路,云霧輕煙籠罩著薊門的春色。“烽火遙連”描寫時局,關外是張作霖的奉系勢力,關內的軍閥也是混戰不休;“薊門春”本指燕京勝景,卻顯得春意蕭瑟。這種以樂景寫哀愁的筆法,表達出作者感時撫事,悲從中來。 “云煙平壓”不僅是自然景象,更是籠罩在整個民族上空的文化陰霾。新文化運動對儒學思想的否定,西方理論對華夏文明的侵蝕,在他看來恰如平壓春色的云煙,讓薊門所代表的神州大地失去了生機。 ![]() 頸聯用典,樂毅功成名就之后,最后歸向了趙國;荊軻刺殺嬴政失敗,終究還是錯入了強秦。樂毅曾率五國聯軍破齊七十余城,為燕國立下不世之功,卻因遭到燕惠王的猜忌而投奔了趙國。詩人以此說明賢才即便得遇明主,仍難逃鳥盡弓藏的宿命。 荊軻受燕太子丹之托刺秦,最終功敗垂成。“誤入秦”三字,并非錯判形勢,而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因為荊軻錯生在一個禮崩樂壞的時代,正是一種悲劇性的體現。 當時陳寅恪、王國維等大師雖然在清華執教,卻常因時局動蕩而轉徙流離。而吳宓即使力主培養通才,卻因與新文化派的論戰被斥為保守,其教育理想屢屢受挫,于是才會感慨燕昭王之世尚有高臺可筑,今日之中國賢才何所依歸? ![]() 結尾表達出作者深深的感慨,茫茫天地,間留下了這份終古的憾恨,我真想在山林溪谷間,寄托閑逸之軀。讀者或許會問,終古之恨究竟是什么?是燕昭王時代不可復追的遺憾?或是樂毅、荊軻等賢才的命運無常?還是吳宓所處時代的文化斷裂?汪曾祺在《談吳宓》中曾說:雨僧先生的恨,是士大夫的文化之恨,眼見傳統被撕碎,卻無力縫合。 吳宓的一首懷古佳作,開篇對比鮮明,結尾發人深省。燕昭王與樂毅的君臣相得,本質是士與國在價值層面的契合。而吳宓創作這首詩的時代,這種契合已經不復存在,他常因同道日稀而倍感孤獨。“巖壑寄身”并非他的真實心意,不過屬于無力改變現實的無奈自嘲! (補充干貨)詩詞格律:鄰韻 鄰韻指韻部相近的韻,宋代格律詩用韻較唐靈活,偶見鄰韻通押。以蘇軾《新城道中·其一》為例:東風知我欲山行,吹斷檐間積雨聲。嶺上晴云披絮帽,樹頭初日掛銅鉦。野桃含笑竹籬短,溪柳自搖沙水清。西崦人家應最樂,煮芹燒筍餉春耕。 韻腳“行、聲、鉦、清、耕”,依照平水韻,“行、聲、鉦、耕”屬“八庚”部,“清”屬“九青”部,由于韻部發音相近,視為鄰韻。 蘇軾在此通押,既保持韻律和諧,又避免為守一韻而縛意,體現了宋代詩歌在用韻規范上的靈活性,鄰韻的運用讓詩句更自然流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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