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榮枯,及府內諸人宿命,多以草蛇灰線伏延千里的脈絡展現,尤其在元春省親一回中,我們看到了“大喜之時伏大悲”的節點。這樣的筆法,在原著中有很多運用,最具深意的,還要屬元宵節之時,王熙鳳說的那兩個笑話,細琢磨不禁背心發毛。 且看原著,忙完除夕年事,元宵又至,榮府上下花團錦簇,笙歌語笑聒耳,爆竹起火絡繹不絕,“至十五日之夕,賈母便在大花廳上命擺幾席酒,定一班小戲,滿掛各色佳燈,帶領榮寧二府各子侄孫男孫媳等家宴”。 “賈母花廳之上共擺了十來席···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紈、鳳姐、賈蓉之妻并姑娘們分席而坐····廊上幾席便是賈珍、賈璉、賈環、賈琮、賈蓉、賈芹、賈蕓、賈菱、賈菖等”,闔府開宴唱戲說書,一直喧嘩到三更時分,“婆子回,三更了。 賈母道,怪道寒浸的起來···不如挪進暖閣里地炕上···眾媳婦們忙撤去殘席,里面直順并了三張大桌,另又添換了果饌擺好”,這個時候,王熙鳳便提議大家說笑話,豈料張口成讖! 王熙鳳第一個笑話,開頭暗示的正是賈府之盛,奉迎賈母子孫滿堂,“一家子也是過正月半,合家子賞燈吃酒,真真的熱鬧非常。祖婆婆、太婆婆、婆婆、媳婦、孫子媳婦、重孫子媳婦、親孫子、侄孫子、重孫子、灰孫子,滴滴答答的孫子、孫女兒、外孫女兒、姨表孫女兒、姑表孫女兒……哎吆吆,真好熱鬧”。 然而,這般好景卻沒有好終了,“底下就團團的坐了一屋子,吃了一夜酒就散了。眾人見他如此說,只覺冰冷無味”。這張口第一個笑話,已然“冰冷無味”,接下來的“聾子放炮仗”更加不是滋味了。 “幾個人抬著個房子大的炮仗,往城外放去···只聽噗哧一聲,眾人轟然一笑都散了···沒等放就散了···依我說,老祖宗也乏了,咱們也該聾子放炮仗,散了吧”,列位細看,王熙鳳這兩個笑話,連續說出四個“散了”,原著如此點出這兩個字,無非就是借王熙鳳之口暗示賈府富貴已極,離散不遠了!果不其然,元宵過后,賈府立刻就出現了巨大轉變,王熙鳳小月,家宅紛紛不寧,各種糟心事、麻煩事幾乎是接連而至,故而,王熙鳳這兩個不祥的笑話,實是賈府敗落的前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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