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李景寬專欄】打柴（散文）

家鄉(xiāng)文匯 2022-10-07 發(fā)布于黑龍江

展開全文

作家簡介：

李景寬，肇東人，黑龍江省藝術研究院國家一級編劇。

打柴

【黑龍江】李景寬

少年時，我常去打柴。家鄉(xiāng)處于平原地帶，無山，也無森林。有草地，也有田野，皆一望無際。夏割青草，秋摟柴禾。

夏季里，拿鐮刀去草甸子割青草。這里的草是三棱草，也叫甜根草，適合喂養(yǎng)牛羊，當引柴扛燒。一把一把地割，把割下來的草隨手放在旁邊的草地上，割了一段回頭一望，割下來的草曲曲彎彎擺了一拉溜，雖然顯得稀薄，也是勞動成果。藍天白云，太陽火辣辣的當頭照著，頭上鵪鶉婉轉(zhuǎn)鳴叫，草地上到處是不知名的小花，紅的、黃的，藍的，煞是悅目。遠處還有牛羊的身影，不時地傳來“哞哞”“咩咩”的叫聲。不遠處有人用釤刀釤草，刀桿長，釤草者站立著，兩手揮刀，腰身隨之左右擺動，刀過處，青草唰唰倒下，其身后留有寸長的草莖，像是在給草地剃頭。我家里沒有釤刀，也無緣品嘗釤草的美妙滋味。

割草時，經(jīng)常能看到野兔出沒，有灰色的，褐色的。野兔跑得極快，在眼前一閃，眨眼就不見了。經(jīng)常看到羊倌或牛倌追趕野兔，但沒見到獵獲。有一次，看到一只老鷹在空中盤旋，飛著飛著，猛然俯沖下來，等它再飛起來時，看到它雙爪抓著一只褐色的兔子，頓生憐憫之心。

在草地休息時，我愛仰躺著，身下的草軟綿綿的，還有溫度，小鳥在頭上啁啾，白云在空中飄著，仿佛我也在綠波中漂著。在那個時刻，愜意極了。

每次割草都帶著午飯，常常是三四個苞米面大餅子，一個咸芥菜疙瘩，幾根鮮蔥。吃飯時，咬一大口大餅子，再咬一小口咸芥菜疙瘩，揪一段鮮蔥填進嘴里，咀嚼著那個香啊，就別提了。在家吃飯時，往往也是這三樣，就是沒有在草地上吃著香甜。

傍夕陽西下時，把割下來的草斂到一起，用繩子捆好，背在肩上，手拎鐮刀。這時候看太陽，血紅的大圓球，落在西邊地平線上，有時還有火紅的云彩在它身邊陪伴，夕陽放射的紅光特別明亮。青草里有水分，捆小，但背著挺沉。青草發(fā)滑，有時背著走一段路，突然草捆散包了，還得重新捆上。往往快到家時，天已黑了。天黑了到家好，這樣省得被鄰居看見笑話：背這么點兒，還累得汗巴流水，真是沒干過活。

秋季里，拿著摟柴耙子，到大地里去摟苞米桿葉和落下的苞米桿。秋收后的大地顯得蒼涼。滿眼枯黃，一眼望不到邊。半尺長的苞米茬子在垅臺上排列整齊，那茬子尖像尖刀直立，黃乎乎的苞米葉子鋪在垅溝和垅臺上，像一條條黃綾子。這時走在苞米地里，須加萬分小心，若不慎被絆倒，就會讓苞米茬子尖扎著。摟苞米葉時，常常會摟到埋在葉子底下的苞米，運氣好能揀到五六穗。把摟到的苞米葉和桿，捆成一大捆，背在肩上卻很輕。到家后，把揀回來的苞米搓下粒，讓母親炒爆米花，香甜可口。

有時，拿著鐮刀到蒜地里割蒜挺子，種蒜的農(nóng)民只把大蒜拔下拉走，蒜挺子就不要了。這蒜挺子足有一米高，下端粗，頂端細，中間是空心的。蒜地里，彌漫著大蒜的清香味，那是蒜挺子散發(fā)出來的。把蒜挺子割下來，捆成兩大捆，用扁擔挑著。瞅著捆挺大，像擔著兩座小山，其實并不太沉。往往趁著吃晚飯時往家挑，鄰居看見了會直豎大拇哥。

在地里摟柴，常常摟到差不多夠載時，肚子便餓得咕咕叫了。便到附近的白菜地里挑小棵壯心白菜，掏白菜心吃，又水靈，又有甜味。有時附近有青蘿卜地，拔一根青蘿卜，把蘿卜纓子擰下來擦擦青蘿卜上的泥土就啃，辣中有甜。倘若附近有胡蘿卜地，那就成全了肚子，也解了饞。這些蔬菜雖好，但絕不往家拿，只用來在地里充饑。有時被生產(chǎn)隊看青員看見了，嚇得心蹦蹦直跳，他卻睜一眼閉一只眼過去了。

無論是在草甸子，還是在大地里打柴，天高地廣，心胸也跟著開闊了。院里的柴草垛由小漸大，越堆越高，成就感便油然而生，從中還悟出了集腋成裘的道理。

（ 2022年10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