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竹無俗韻,茗有奇香”。 竹解心虛,茶性清淡。竹乃謙謙君子,茶則佳茗似佳人。這南方嘉木引來眾多文人雅士的傾慕,寫下無數千古流傳的詩卷。花香蝶自來,茶香人自品。茶飲清新、雅逸,能靜心、凝神,可謂“結性不可污,為爾滌塵煩”,這與 “清靜、恬澹”的東方哲學思想不謀而合。 品茶要觀其色香形,茶入水舒展,游戲沉浮,茶湯之上云霧繚繞,縷縷茗香讓人遐想人生。世人皆在茶葉浮浮沉沉,苦澀甘甜中感悟人生,在平凡淡雅中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讀茶聯“秋夜涼風夏時雨,石上清泉竹里茶。”秋夜涼風,夏時陣雨,清爽舒逸,無所能及,清泉流響,竹林婆娑,支灶烹茗,聞風聲水聲,飲清泉竹茶,無限愜意。此刻與秋風夏雨帶來的舒暢兩兩相和。再如茶聯:“竹蔭遮幾琴易韻,茶煙透窗魂生香。”可以想象園中叢竹繁茂,竹徑通幽,詩人于幾案撫琴,侍童在屋內烹茗,茶煙透窗,茗香飄逸,縷縷暗香浮動,河畔水聲潺潺,其情其景恍若世外桃園,蓬萊仙境。隱居在少室山的唐代詩人盧仝,收到友人諫議大夫孟簡寄送的新茶,呼朋引伴暢快淋漓的痛飲之后,留下了傳送千載的詩篇《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其中“七碗茶詩”最為精彩。詩人傳神般再現了,品茶從一碗到七碗的傳神感受 。 “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生平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膚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此詩把飲茶之妙寫的淋漓盡致,連蘇軾也說:“何須魏帝一丸藥,且盡盧仝七碗茶”。 盧仝被稱為“茶仙”一生愛茶成癖,據說當時身為社會地位較低的白衣,從友人處獲贈“陽羨茶”三十片。在唐代“陽羨茶”是貢茶,本為天子、王公、貴族的享受,他這山野人家得之,受寵若驚,欣喜若狂,懷著激動的心情,盧仝吃著好茶,一連七碗,才有“發輕汗”、“毛孔散”的快意與歡欣,吃到第七碗時,心中的孤悶,不平之事早已煙消云散,心中之道油然而生。此刻詩人已兩腋生風,乘清風歸去,到人間仙境一游。一杯清茶讓詩人潤喉、除煩塵,羽化登仙,可知茶之美妙。盧仝喜飲茶也愛烹茶。據說在唐元和四年,與河南令韓愈一起游園,歌舞之后,共飲菊花茶,因覺菊花茶淳和甘甜,少了清苦之美,茶癮難解。韓愈帶盧仝在竹林里采摘竹串子,泡茶試飲。因未經泡制,泡出的茶苦澀有余,清香不足,盧仝提議出去看泉,每到一泉,他捧水就喝,一看便是五十泉,之后,特意將桃花泉水盛起,再次烹煮,讓韓俞酌飲。韓愈品后贊不絕口,稱贊道“甘苦相濟,清雅漫延,別有滋味,好茶、好茶!”在桃花泉水的烹煮下,竹茶變得柔綿、清心,可稱上佳飲品。大詩人楊萬里,一生是嗜茶如命。他在《誠齋集?習齋論語講義序》中說:“讀書必知味外之味。不知味外 之味,而曰我讀書者,否也。《國風》詩曰:’誰謂荼苦,其甘如薺’,吾取以為讀書之法焉。”古時“荼”即為茶,《爾雅》中也稱茶為苦荼。在詩人看來,讀書是一件十分辛苦的腦力勞動,這份耕耘如同品茶時初嘗的苦澀,從書中獲益良知時又如同“薺”一樣甘甜。讀書能領略書本之外的道理,開啟人的智慧,洗滌心靈。品茶亦能獲得茶香之外回歸純真的澄明之境,醒腦益體,凈化靈魂,激發文思。茶中有濃濃的詩意,茶中有起伏的人生 ,也有頓悟的禪意。品茶品茶之韻味,也品人之個性。楊萬里一生為官清正廉明,兩袖清風,可稱得上“清得門如水,貧惟帶有金”。他的為人之道正如茶清澈澄明的品性。茶之清明是自己也是友人的氣質風骨。他這樣贊譽友人:“故人氣味茶樣清,故人風骨茶樣明。”古時詩人品茶作詩,常將人生疾苦與志向溶于茶湯,凝練于詩詞。“落日平臺上,春風啜茗時”寫的是年過四十的杜甫,蹉跎不遇,抱負難施展,有歸隱田間之念。讀來覺得詩人瀟灑閑適,實則他心中有隱伏的不平。陸游在《晚秋雜興十二首》詩中談道:“置酒何由辦咄嗟,清言深愧談生涯。聊將橫浦紅絲碨,自作蒙山紫筍茶。”晚年生活清貧,無錢置酒,以茶代酒,親自勞作碾茶,感嘆生活艱辛,悲嘆國之命途。楊萬里的《以六一泉煮雙井茶》中,則吟道:“日鑄建溪當近舍,落霞秋水夢還鄉。何時歸上滕王閣,自看風爐自煮嘗。”詩人多么期盼有一天能在滕王閣親自煎飲雙井茶。當時南宋茍安于江南,陸游和楊萬里借茶感時傷懷,憂國憂民。詩人常常在茶香彌漫中吟詩感懷,茶成為詩人寄托情感、尋求心靈慰藉、感悟人生真諦的摯友。詩詞文化與茶文化的千古不解之緣,都蘊藏在這些古典詩詞中,恰如一杯杯香茗,循著幽幽古道,追憶著那清香裊裊的古樸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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