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棚里的一夜 文/朱兆群 我們龍村的西邊是廟山,廟山的南山腳是饅頭山,饅頭山的相對高度只有10米左右,山上都是各家各戶的自留地。 有一年的秋天, 村里在饅頭山腳的斜坡上挖了三個地窖,這幾個地窖是用來儲存村里的番薯種的,村里面收了藩薯,要挑選那些比較規整的番薯留著來年做種子。 番薯是那個時候村里主要的副食,一般人家,早上吃番薯粥,點心吃煮番薯,哪怕是中午也要在飯格上蒸幾片番薯、在鍋里烤幾片番薯,等到第二年暮春,村里面打開地窖取番薯的時候,把番薯刨了皮吃,口感已經很甜了,那個時候已經窖藏了一個冬天的番薯又是很好的水果!為了管理這幾個地窖,村里在斜坡下面的平地上搭了一個窩棚,從儲存到起窖前,每天晚上都安排社員值班。 有一天我們家里來了客人:我那個嫁到大源史家山的小娘姨來看她的姐姐(我媽媽),那個時候我們家里還沒有踏樓板,東房睡爸爸媽媽,中間堂屋用來吃飯,西間一分為二,靠北是爺爺的床鋪,靠南是奶奶的房間,住房實在不寬裕。 晚飯后,我爸爸對我說,我和你今天困到番薯窖那里去,他已經和值班的人說好了。 其實藩屬窖離我們家里不遠,直線距離最多也就一百來米,而且藩屬窖的斜坡下面就是我們家里的菜園子,菜園里有兩棵栗子樹和一小塊烏竹林,風一吹,就是嘩啦啦啦一片響。 那個時候村里也沒有路燈,我和我爸爸順著澳溝邊的路摸黑找到了番薯窖旁邊的窩棚,我的爸爸拉亮了電燈… 窩棚沒有墻,它是用山上砍下來的松樹圍起來的,里面有一張電燈、一個臉盆、一個熱水壺… 還有一張床,床是用整段的松樹拼起來的,上面是厚厚的稻草,稻草上面一張草席,草席上面放著一床厚厚的被子 ,窩棚的頂是用稻草扇子蓋的,窩棚透風但能避雨… 我的爸爸把熱水壺里的水倒空了給我洗腳,也沒有擦腳布,他把我抱起來,讓我的兩只腳捂在他的棉襖里面,一會兒,我腳上的水就干了。 我的爸爸還拿出煙來抽了一根,我早早的在他的腳后跟躺下了,外面的天很黑,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只有窩棚里的燈光很亮!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爸爸也睡了,他的雙腿把我夾得緊緊的,我的兩個腳幾乎動彈不得!我小時候睡覺很蠻,老是在被窩里學偵查兵:匍匐前進,從床的這頭爬到那頭,又從那頭爬到這頭。我的爸爸把我夾緊了是為了怕我傷風。 又過了一年,小隊里把窩棚拆了,在原址處挖了很大的一個豬窠窖,豬窠肥田后,豬窠窖里只剩下豬尿水和天落雨的水,上面也沒有阻擋物!那年麥收后,豬窠窖上堆了一層層的麥草和麥殼,我的幾個同年佬覺得很好玩,從岸上跳到中間的麥殼堆上去玩,軍民大概是跳得太猛了,整個人擊穿麥殼堆淹在了豬尿里,喝了好幾口豬尿水,差點眼睛翻白! 時間一年年的過去,現在窩棚和豬窼窖的原址已經是我們龍村聚會辦酒席的地方,哪里還有一星半點當時的痕跡! 前幾天我們龍村的幾個同年佬聚會,當時一起不穿短褲在村里光屁股走路的小孩子,現在都已經兩鬢斑白了,軍民還做了老伯,我問軍民記不記得當初差點在豬窼窖里淹死的事情,他說當然記得!回家被他爸爸呼嘯絲招呼了一頓,可見當年的事情對他印象深刻得很! 我也一樣,我現在還記得我和我爸爸睡在窩棚里的那個晚上,天很黑,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只有窩棚里的燈光很亮! 而且那天晚上的被窩很暖和! End 撰文|朱兆群 編輯|盛玉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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