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茂偉 (寧波大學人文與傳媒學院歷史系) 問題的提出 中國是一個考試大國,因科舉考試的發達而留下了豐富的科舉文獻。在各朝中,明代科舉名錄資料最豐富,保存得最完整;明以前各代已屬寥寥,清代雖比明代晚,開科也多,而所存也不及明代的五分之一。這種情況的出現,與天一閣主人范欽有意識地收藏明代科舉錄有關。明代科舉錄的大量存世,是天一閣的一大功勞。范欽為什么喜歡收集科舉錄?應該是一種收藏愛好,一種眼光。同時,天一閣主人范欽有意識地收藏明代科舉錄,折射出當時浙東科舉發展的鼎盛局面。 明代科舉名錄的編纂,可分為官方與民間兩大系列。官方有一套按考試成績編纂的文獻,分別稱鄉試錄、會試錄、登科錄、進士題名記。民間也有一套科舉名錄,稱同年齒錄、同年便覽。現存明代科舉錄457種,其中天一閣370種,是國內收藏明代科舉錄資料最多的藏書樓。在414冊、4萬余頁中,90%為世上孤本。隨著時間的不斷往后推移,使天一閣藏明代科舉錄的價值不斷升值,成了國寶級文物,歷來為天一閣的鎮閣之寶。幾百年來,由于天一閣的封閉,這些資料沒有被充分利用過。2006年開始,在歷經10年修復基礎上,《天一閣藏明代科舉錄選刊·登科錄》作為國家古籍整理出版“十一五”重點規劃項目,陸續出版。至2010年底,鄉試錄將全部出齊。《選刊》的出版,等于向公眾開放了明代科舉的大部分歷史,這為明代科舉的深入研究提供了可能。 明代科舉名錄,實際是當時國家精英名錄,是研究明代人物和科舉制度的第一手資料,是中國古代科舉制度留下的實物例證,當然是一座亟待開發的寶藏。天一閣藏明代科舉錄史料價值的挖掘,可以大大提升明代科舉研究的深度。然而,登科錄、會試錄、鄉試錄出版以后,社會反映并沒有預期的那樣大。目前,僅有做明代科舉錄的幾位相關專家使用這套叢書。 這有印刷版本、發行機制上的問題,有宣傳上的問題,更有引導、如何發掘上的問題。可能是天一閣方面仿古的需要,這套書用的是線裝版式,定價高,只有圖書館能購買,限制了個人的購買力。從發行渠道來說,也不是太暢,宣傳更是不足。由于經費全部由寧波市政府資助,出版社已經收回成本,沒有經銷的動力,結果,相當多地方不知道這個信息。最后,自然是如何引導、發掘明代科舉文獻的價值問題。科舉錄資料,可以從教育、文學角度開發,也可以從歷史學角度來發掘。從歷史學研究來看,登科錄價值較高,而會試錄、武舉錄、鄉舉錄則稍為遜色,可能教育史研究價值更高一些。本文擬重點對歷史學視野下的明朝登科錄的文獻價值做一點思考。 一、由《洪武四年進士登科錄》看明朝登科錄早期編纂體制 關于標準的登科錄格式,明人陸容有詳細說明: 今進士登科錄,首錄禮部官奏殿試日期,合請讀卷及執事官員數,進士出身等第,圣旨俞允,謂之玉音。次錄讀卷、提調、監試、受卷、彌封、掌卷、巡綽、印卷、供給各官職名。又次錄三月一日,諸貢士赴內府殿試,上御奉天殿親試策問,三日早,文武百官朝服錦衣衛設鹵簿于丹陛、丹墀內,上御奉天殿,鴻臚寺官傳制唱名,禮部官捧黃榜鼓樂,導出長安左門外,張掛畢,順天府官用傘蓋儀從,送狀元歸第。四日,賜宴于禮部,宴畢,赴鴻臚寺習儀。五日,賜狀元朝服冠帶,及進士寶鈔。六日,狀元率諸進士上表謝恩。七日,狀元諸進士詣先師孔子廟行釋菜禮。禮部奏請,命工部于國子監立石題名。朝廷或有事,則殿試移它日,謂之恩榮次第。又次錄進士甲第,第一甲三人,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若干人,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若干人,賜同進士出身。每人名下,各具家狀。最后錄第一甲三人所對策。其家狀式,姓名下云貫某府某州某縣某籍,某生治某經,字某,行幾,年幾歲,某月某日生。曾祖某,祖某,父某,母某氏。祖父母、父母俱存,曰重慶下。父母俱存,曰具慶下。父存母故,曰嚴侍下。父故母存,曰慈侍下。父母俱故,永感下。兄某,弟某,娶某氏,某處鄉試第幾名,會試第幾名。[①] 這是明朝比較規范的格式。然而,事物總有一個發展過程,登科錄編纂也如此。明朝二百多年中的登科錄編纂體系,有一個完善過程。天一閣保存了明朝第一科《洪武四年進士登科錄》,與后來的登科錄仔細比較一下,會發現許多不同: 首先,“玉音”格式不同。《洪武四年進士登科錄》直接就是總提調官、讀卷官、監試官、掌卷官、受卷官、彌封官、對讀官、搜檢官、監門官、巡綽官、提調官,共十一類考試官員。而后來的明代進士登科錄“玉音”部分,多一段考試說明文字。如《宣德五年進士登科錄》作“宣德五年二月某十九日早,行在禮部尚書胡等官于奉天門奏為科舉事,會試天下舉人,選中一百名。本年三月十五日,請讀卷官及執事等官,少師兼吏部尚書蹇義、少傅兵部尚書兼華蓋殿大學士臣楊士奇等四十一員,其進士出身等第,恭依太祖高皇帝欽定資格:第一甲例取三名,第一名從六品,第二、第三名正七品,賜進士及第;第二甲從七品,賜進士出身;第三甲正八品,賜同進士出身。奉圣旨,是,欽此。”[②]接著,列名讀卷官、提調官、監試官、受卷官、彌封官、掌卷官、巡綽官、印卷官、供給官,共九類官員。由此可知,洪武四年考試官與后來考試不同,少說明一段文字。而且,考試官員名稱與數量也不同。洪武四年有對讀官、搜檢官、監門官,而后來少此三項目,多供給官。這樣的不同,表示考試官員種類的不同。 其二,《洪武四年進士登科錄》與后來科錄最大的不同是,多授職記載。第一甲賜進士及第共3名。吳伯宗,授禮部員外郎。郭翀,授吏部主事。吳公達,授戶部主事。第二甲賜進士出身,共17名,皆主事一級官員。 其中,楊自立、趙友能、熊誼、王誼、趙旅6人為吏部主事。黃載、杜浚、盧貺、周子諒4人為工部主事。王諫,戶部主事。吳鏞,戶部司計。毛煜,戶部主計。丁輔、王敬中2人為刑部主事。仇敬、劉寅2人為兵部主事。陳信之,禮部主事。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共100名,全部授縣丞。由此說明,一甲與二甲,沒有大的區別。除了第一名吳伯宗授禮部員外郎,余皆為主事一級官員。其中,吏部主事最多,其次是工部、戶部。至于三甲,則全為縣丞。這與永樂以后,一甲入翰林院、二甲多庶吉士不同。為何會不同?這是由明朝初期與后來的官場情況不同決定的。開國之初,官員缺額較大,考中好可做官,所以,登科錄直接有授官記載。到了后來,除了翰林院、庶吉士外,登進士以后不可能做官,必須到各部實習,然后等待吏部來分配崗位,于是,登科錄一律不記載。此時的登科錄,是由禮部操作的。 其三,進士家狀格式不同,只有祖先記載,沒有兄弟記錄。這與后來既有祖先又有兄弟記載不同。何以后來的登科錄要增加兄弟一類?可能反映出要求越來越高的背景。 其四,一甲、二甲進士有進士家狀,三甲大部分沒有,只有黃德潤、丁時敏、劉長輔、楊文、伍洪、何文信、葉砥、康縉8人有家狀。字、年信息記載不規范,有的記載,有的不記錄。只有9人有年齡記載,姚宗敬年五十。賈敏年三十八,九月十六日生。康縉年五十二。葉砥,年三十,三月初六日生。何文信,年四十四。伍洪,年四十四,三月十四日生。黃德潤,年五十七。丁時敏,年五十七。劉長輔,年四十四。信息如此不全,只能說明當時禮部刊刻登科錄時,時間相當匆忙。從僅有的9例年齡來看,當時錄取的進士,年齡相當大。 其五,沒有學校來源記載一項。后來的科錄,多有國子生、府學生、州學生、縣學生、儒士四類。此外有民生、軍生等。這正是明朝科舉必由學校的表現。而在國初,尚沒有實行這套制度,所以,第一科沒有學校來源記載,只有戶籍出身記載。 對學術研究來說,“異”總比“同”更讓人感興趣。 二、由寧波楊氏家族科舉史看明朝一經傳家的科舉神話 登科錄的核心是“進士家狀”,詳細記錄了進士的三代祖先及兄弟名字及身份。這樣詳細的家族資料,近于詩文集中的墓志銘。登科錄提供的詳細家庭資料,輔以其他傳記資料,可以對進士群體作進一步的研究。臺灣學者于志嘉利用《萬歷三十八年庚戌科序齒錄》,對77位軍籍進士祖孫五代的社會身份做了比較詳細的統計分析,為進士家族研究提供了一個范例。[③]登科錄也讓我們對明代寧波楊氏及相關的陸氏、李氏家族研究有了新的發現。 啟楊氏文獻之傳的是陳守陳祖父楊范(1375-1452),是地方上的教書者。走向家族復興之路的是陳守陳父親楊自懲(1395-1451),最終只謀得泉州府倉副使一職。一直兒子陳守陳(1425-1489),終于考中景泰二年進士。三代的不懈努力,終得成功。楊守陳的成功,帶動了家族其他成員成為進士。第三代出了4位進士,楊自懲長子楊守陳進士后官禮部尚書,次子楊守阯(1435-1519)官吏部尚書,楊自悆子陳守隨(1436-1512)官工部尚書,楊自忞子楊守隅(1447-1525)官廣西布政使。第四代中2位進士,楊守陳二子,楊茂元(1450-1446)官刑部右侍郎,楊茂仁(1460-1509)官四川按察使。這幾位進士,除楊守隅所在的《成化二十年進士登科錄》失傳外,其余圴傳世。 《景泰二年進士登科錄》“楊守陳,貫浙江寧波府鄞縣,民籍,縣學增廣生,治《易》經,字維新,行十一,年二十七,閏七月十七日生。曾祖浩卿,祖九疇,父自懲(泉州府倉副使),母張氏,重慶下。弟守防、守隨、守阯,守□(造字:左耳右為),守隰,守陘,守□(造字:左耳右或),守隅。娶丁氏。浙江鄉試第一名,會試第十三名。”[④] 《成化二年進士登科錄》“陳守隨,貫浙江寧波府鄞縣,官籍,府學生,治《易》經。字惟貞,行五,年三十二,八月十八日生。曾祖浩卿,祖九疇,父自悆,母張氏。具慶下,兄守陳(編修)、守防,弟守阯(舉人),守□(造字:左耳右為),守隰,守陘,守□(造字:左耳右或),守隅,娶陳氏。浙江鄉試第三十八名,會試第六十八名。”[⑤] 《成化十一年進士登科錄》“楊茂元,貫浙江寧波府鄞縣民籍,國子生,治易經,字志仁,行一,年二十六,十月二十二日生,曾祖九疇,祖自懲(副使,贈編修),父守陳(待講學士),母丁氏,具慶下,弟茂貞、茂義、茂智、茂忠、娶錢氏,浙江鄉試第五名,會試第四名。”[⑥] 《成化十四年進士登科錄》“楊守阯,貫浙江寧波府鄞縣,官籍。國子生。治《易》經,字惟立,行八,年四十三,七月初七日生。曾祖浩卿,祖九疇,父自懲(倉副使,贈編修),母張氏(封太孺人),永感下。兄守陳(侍講學士),弟守隰。娶全氏。浙江鄉試第一名,會試第四名。”[⑦] 《成化二十三年進士登科錄》“楊茂仁,貫浙江寧波府鄞縣,民籍,國子生,治《易》4經,字志道,行三,年二十八,十月十七日生。曾祖九疇,祖自懲(贈侍講學士),父守陳(少詹事兼侍講學士),母丁氏(封宜人),具慶下。兄茂元(按察司副使),茂貞,弟茂禮,茂行,茂清。娶陳氏。浙江鄉試第五十名,會試第二百八十三名。”[⑧] 據統計,楊氏五世之中,有“四開府、三翰林、兩臺諫、四監司,而守牧以下無論也”[⑨]。 總結楊氏成功經驗,有兩點是值得注意的:一是進士的生產,是需要一定家族文化積累的。二是母親的聰明能干也是相當重要的。 楊自懲夫人張素綸(1400-1474)相當能干。從遺傳學來說,兒子像娘多。于是,有了聰明的兒子楊守陳。楊守陳成功以后,為其他弟兄樹立了一個典范,他繼續教育幾位弟弟,于是,堂弟陳守隨、弟弟楊守阯、堂弟楊守隅(大家族不分家,故同屬一個家)也先后成為進士。第四代中,楊守陳的兩個兒子也中進士。這五個人是楊氏家族中最為成功的人物。 楊氏的發達,也帶動了相關的女婿家族陸氏與李氏。 楊守阯大女婿陸偁(1457-1540),字君美,是陸瑜的從孫。《弘治六年進士登科錄》,“陸偁,貫浙江寧波府鄞縣,軍籍,府學生,治《易》經,字君美,行五,年三十七,十二月初二日生。曾祖應祥,祖琦,父垸,母錢氏,永感下。兄偕、儀、儦、佾,娶楊氏。浙江鄉試第二十名,會試第二百六十六名。”[⑩]則陸偁生于天順元年(1457)。 楊守阯二女壻李堂(1462-1524),為成化二十三年進士。據《成化二十三進士登科錄》,“李堂,貫浙江寧波府鄞縣,民籍,國子生,治易經,字時升,行十一,年二十六,六月十一日生。曾祖泰亨,祖伯儒,父鼎,前母何氏,母沈氏。具慶下。兄益、杰、麒、麟(貢士)弟常。娶楊氏,繼聘林氏。浙江鄉試第四十名,會試第十八名。”[11]則李堂生于弘治十一年(1498)。有關李堂的家庭背景,后人了解不多。藉此,可以對李堂的家族背景有一個全面了解。從這個記載來看,李堂出身于一個三代皆白板的平民之家,只有一個兄弟是貢士。 考李堂成化十二年(十五歲)治易經,就傅外宿。成化十六年應鄉試,失敗。成化十七年(1481)娶楊氏的。成化十九年,取得浙江鄉試。成化二十年,參加會試,“館于楊文懿公,贈唐韓、柳、宋文鑒、各子集,以資博洽”。落第。成化二十二年,楊氏卒。成化二十三年,中進士。依親,繼娶林氏為妻。[12]由此可知,李堂與楊氏生活時間不長,才五年。從李堂專攻《易》經來看,顯然是接受過楊氏影響的。 在外公家及父親成功影響下,陸偁三個兒子均成進士。 陸偁長子陸鈳(1488-1554)是正德九年進士,可惜此科登科錄沒有傳世。據《四明月湖陸氏宗譜》,生于弘治元年(1488),卒于嘉靖三十三年(1554),享年55歲。 次子陸銓(1492-1543),字選之,嘉靖二年(1523)進士。《嘉靖二年進士登科錄》,“陸銓,貫浙江寧波府鄞縣,軍籍,國子生,治《易》經,字選之,行五十七,年三十二,十月二十七日生。曾祖琦,祖垸(贈監察御史),父偁(按察司副使,封中順大夫),母楊氏(封恭人)。具慶下。兄鎬、鉞、登(監生)、鉌、鋐、鈳(南京兵部郎中)、璜,弟釴(翰林院編修)。娶陳氏。浙江鄉試第十四名,會試第三名。”[13]則陸銓生于弘治五年(1492)。 三子陸釴(1495-1534),字舉之。“甫能言,母楊氏命之以字,百試不爽。稍長,慧智開發,一目輒數行。”《正德十六年進士登科錄》“陸釴,貫浙江寧波府鄞縣,軍籍,府學生,治易經,字舉之,行六十一,年二十七,七月二十五日生。曾祖琦,祖垸(贈監察御史),父偁(按察司副使,封中順大夫),母楊氏(封恭人)。具慶下。兄鎬、鉞、登(監生)、鉌、鋐、鈳(南京兵部郎中)、璜、銓(貢士)。娶王氏。浙江鄉試第六名,會試第五十五名。”[14]則陸釴生于弘治八年(1495)。 三個外孫皆成為進士,除了父親的智商因素外,母親楊氏的遺傳基因也不可忽。外公家的成功經驗,鼓勵了外孫努力成才。 值得注意的是,從楊范開始,這個家族專經《易》經。上面可查的13位進士,均治《易》經。顯然,他們掌握了《易》學竅門,從而得以靠《易》經傳家。這有點類似東漢以來的門閥,靠一經起家,也靠一經傳家。由于掌握了一經的竅門,家族氛圍又比較濃,優秀的進士家族是容易出人才的,在科舉考試中占一定優勢。 進士名字不是一個符號,背后有著一個家庭的支撐。區域、家族文化的積累,是造就進士的直接因素。 三、可以不斷發現人物生年資料的登科錄 明代進士登科錄最為直接的歷史學參考價值,無疑是提供了進士的生年資料。近代學人治史,十分強調歷史人物生卒年的確定,以便知世論人。中國史傳不書生卒年資料,二千多年一慣制,這就坑苦了廣大的治史者,他們經常得花時間去考訂某個歷史人物的生卒年。有了進士登科錄,相當多的進士生卒年就可以搞清了。這可以改變學術界考訂歷史人物生卒年多據文集、宗譜、方志等資料局面。筆者上世紀80年代治明代史學開始,就一直重視利用登科錄資料,補充進士的生卒年資料。[15]需要說明的是,登科錄的生年資料,主要是補,而不是正。 譬如,嘉靖二十九年,俞憲(1508-?)在紹興重刻《皇明進士登科錄》,幸而得寧波友人章貞叔幫忙,借到寧波天一閣藏書樓樓主范欽所藏明登科錄,補上所缺洪武三榜登科錄。此章貞叔何許人也?有關資料均不詳。檢索百度“字貞叔”,知為章粟,嘉靖十四年進士。再檢“章粟”,無此人。復檢《明清進士題名碑錄》,知為“章檗”之誤。再查《嘉靖十四年進士登科錄》,知“章檗,貫浙江寧波府鄞縣,民籍,縣學生,治易經,字貞叔,行三十四,年三十四,六月十九日生”,可知生于弘治十五年(1502)。再檢百度,“章檗,字郭正,浙江省鄞縣人。嘉靖十四年進士,興化府推官。《汲冢周書注》十卷,晉孔晁注。明嘉靖二十四年,浙江省鄞縣章檗刊本。”由此可知,章氏熱衷圖書刊刻。考慮到他是范欽后一科進士,當與天一閣主人范欽有著較多聯系,這正是他得以幫助俞憲借到洪武朝三科進士錄的因素所在。這里也透露出信息,天一閣曾有洪武朝三科進士登科錄,可惜今天只剩下洪武四年一科了。 史家過庭訓,筆者曾據《萬歷三十二年甲辰科進士履歷便覽》“甲戌年九月初五日生”,知過氏生于萬歷二年(1574),但未及卒年。近讀趙維寰《雪廬焚余稿》卷一《祭亡友過爾韜文》“余年六十有五”[16],考趙維寰65歲是崇禎元年(1628),則可知過庭訓卒于崇禎元年。復檢浙江通志網介紹,卒年與此相同,而缺生年。 近注意到一位嘉興黃洪憲,知為隆慶五年進士,官至翰林院編修,有《碧山學士集》等,曾培養出陶望齡、董其昌、朱國祚諸名學生,然缺乏有關生卒年資料。于是,檢《隆慶五年進士登科錄》,很快在第二甲十三名找到黃洪憲有關資料。“黃洪憲,貫浙江嘉興府守御千戶所軍籍,嘉興府嘉興縣人,府學生,治書經,字懋忠,行二,年二十八,九月十四日生。”則系嘉靖二十三年(1544)生。 近檢索《御定佩文齋書畫譜》,其《纂輯書籍》有管琪《國朝登科錄》。檢索有關《四庫全書》,知管琪是成化十四年進士。查《成化十四年進士登科錄》“管琪,貫直隸蘇州府昆山縣,民籍,國子生,治詩經,字儒珍,行一,年三十,正月初五日生。曾祖盛,祖信,父昌,母王氏,繼母沈氏,重慶下。弟珣、瑄、瑢、珩、玢,娶吳氏,應天府鄉試二十五名,會試第二十名。”由此可知,管琪生于正統十四年(1449)。復檢有關資料,知管琪曾官廣東左參議、廣西右參政、湖廣右布政使司。關于管琪《國朝登科錄》,此前稀聞。考明人編纂登科總錄,始于景泰年間的《國初以來歷科進士總錄》[17]。近檢得明人晁瑮(1507-1560)《寶文堂書目》,有《國朝登科錄》,刊于景泰五年(1454)。從時間上判斷,此《國朝登科錄》當即《國初以來歷科進士總錄》。楊慎稱“予觀近日刻《國朝登科錄》”,黃溥稱“今有刊本《國朝登科錄》行世者”[18],從時間上判斷,應是嘉靖年間的事[19]。李濂說,《國初以來歷科進士總錄》有福建建陽書坊翻刻本,“以洪武丁丑科韓克忠榜誤為辛未科,而丁丑科則闕之不書”[20]。而黃溥也說“今有刊本《國朝登科錄》行世者,去許觀名,及此科進士姓名俱不刊,乃別錄第一甲一名韓克忠,二名王忠,三名焦勝,第二甲蔡彧等二十九名,第三甲蘇文等二十九名” [21]。從兩人記載來看,此《國朝登科錄》,應即所謂管琪編纂者。因為,它有一個共同的錯誤,將洪武丁丑科韓克忠榜誤為辛未科許觀榜。這樣的差錯,不應是政治原因,而應是校勘不精所致,這正是坊刻本質量低的表現。由此可知,所謂管琪,可能是書坊托名。 近注意到趙鶴《金華文統》13卷、戚雄《婺賢文軌》四卷。趙鶴為弘治九年進士,官至山東提學副使。據《弘治九年進士登科錄》“趙鶴,貫直隸揚州府江都縣民籍,國子生,治易經,字叔鳴,行四,年二十九,五月初二日生。”[22]可見,生于成化四年(1458)。《金華文統》是趙鶴任金華知府期間,根據元人吳師道《敬鄉錄》為藍本,重新編纂而成的。戚雄,正德六年進士,官至監察御史。據《正德六年進士登科錄》“戚雄,貫浙江金華府金華縣,民籍,國子生。治詩經,字世英,行三,年三十四,七月初一日生。”則生于成化十四年(1478)。戚雄認為趙鶴《金華文統》去取未當,于是重新編纂,成《婺賢文軌》。 又如晚明寧波人李康先官至禮部尚書[23],但一直不知生卒年,近從國家圖書館所藏《萬歷三十五年進士登科錄》檢索到詳細資料,“李康先,浙江寧波府鄞縣民籍,縣學生,治書經,字嵇仲,行四,年二十六,八月二十一日生。曾祖堂(工部右侍郎兼左僉都御史),祖維孝(通判),父承寀(教諭),前母黃氏,母楊氏,慈侍下,兄慶先,應先,來先,娶范氏,浙江鄉試第三十九名,會試第四十二名。”由此可知,原來他是李堂(1462-1524)的后裔。由李維孝到李承寀,官位越來越小,說明李氏家族的科舉競爭力在下降。不過,到了萬歷三十五年,李康先中進士,且在崇禎初年官至尚書,再次將李氏家族競爭力推到高峰。據此當生于萬歷十年(1582),只可惜卒年不詳。 相關的科錄資料價值更大,如《萬歷三十二年甲辰科進士履歷便覽》,可讓我們考訂出楊守勤的生平時間。“楊守勤,琨阜,詩一,丁卯十二月初十一日生,慈溪縣人。……丁巳卒。壬戌,贈少詹事。”由此可知,生于隆慶元年十二月,公歷當為次年(1568)。復據楊守勤中進士時為38歲,倒推正好是隆慶元年。而丁巳年則是萬歷四十五年(1617),說明享年50年,這個年份可能有誤。據其子楊一琛所用《請恩疏稿》,楊守勤卒于萬歷四十八年(1620)四月十四日。[24]網絡上所謂楊氏生卒年1570-1630、1566-1625,均是猜測。 隨著歷史研究的需要,登科錄這樣的生年資料價值會不斷有新發現。不過,在目前研究視野下,相當多人物資料可能會沉睡。因為,登科錄所收多為政治人物,政治人物由于數量過大,往往只有大人物受人注意,其他人物難以入研究者法眼。當然,如果能與地方文化研究,情況可能會有所改變,特別是地方志人物編纂。 武漢大學陳文新等主編的《明代科舉與文學編年》(2009)已經收錄了臺灣、天一閣明代進士登科錄有關的傳記資料。實際上,其登科錄進士名錄部分可以單獨出版。龔延明的《明代進士登科總錄》也在編纂之中,只是工程量太大,一時難以完工。由于注意力集中于傳統的文本出版,所以,其資料價值不能得到及時的體現。如果能轉換思維,將這部分資料做成電子信息庫,甚至上網,可以供人自由查閱,當更能發揮登科錄的公共資源價值。 四、由儒戶看明代進士的戶籍研究 筆者較早地對明代進士登科錄中的戶籍資料做了綜合分析[25],后來又指導研究生對官籍做了專題的研究[26],也有學者對明代宗籍進士做了專題研究[27]。其實,明代進士的戶籍研究,尚有深入的空間。譬如,儒籍,就值得深入研究。 據筆者的統計,明代儒籍進士總數155人[28]。從洪武四年至天啟二年(1371-1622),均有儒籍進士。其中,最顯眼的是洪武四年科,進士來自儒籍家庭的有65人[29],竟超過該屆進士總和120人的一半,也占有明一代今天尚可考證的儒籍進士總數155人的41%[30],儒籍比例明顯高。由于洪武朝其他科的登科錄資料缺乏,所以,無法判斷儒籍在其他幾科中所占比例。至少,建文后,儒戶后裔在科舉競爭中的優勢不復存在。 何以出現儒籍進士占優勢現象?儒籍是什么?儒戶是元朝初年在原來金、宋地盤實行的特殊的儒生保護政策,比對宗教戶待遇而設。儒戶的確認,須經過一定的考試選拔。至元二十七年(1290)定籍后,東南的儒戶數量相對固定,變動不大。江浙一帶的儒戶有13,000余戶。元中后期,一些新興的儒生家庭的戶籍仍為民、軍、匠等籍。由于儒戶是職業讀書家族,所以,在科舉考試中占有一定的優勢。經過長期的元末戰爭,社會上讀書人越來越少。明初開科后,沒有放棄讀書的儒戶就搶占了先機,這正是洪武四年科進士儒戶數量超多的因素所在。 一甲之中有2位儒戶,占三分之二。二甲進士中有11位,占17位的百分之七十左右。三甲之中的儒戶,有葉孝友、尹宗伊、岑鵬、李升、梁臨、聶鉉、鄭廷實、趙鑄、包莘、危孝先、劉光先、魏云、林器之、趙實中、俞友仁、王誠、康縉、聞伯異、林信孚、林文壽、王夏、劉杰、陳玄、陳章應、彭泰、嚴植、李初、陳彝、管貞、吳權、葉砥、劉鑄、何文信、何德舉、林德亨、蔡士實、楊文、胡澄、柳汝舟、喻文龍、丁時敏、董時亮、陳韶、余集、周潼、劉中、薛大昉、鐘霆、劉長輔、黃鉞、張必泰、趙松,共52人,占100人中的一半多。由此可見,儒戶所占比重之重,說明儒戶科舉優勢相當明顯。 合一二三甲儒戶進士,浙江20人,江西20人,福建13人,陜西3人(趙鑄、王夏、趙松),北平2人(劉杰、薛大昉),廣東2人(梁臨、陳玄),河南2人(王誼、劉中),山西2人(劉寅、尹宗伊),廣西1人(盧貺),共65人。在幾個大省中,浙江分別是紹興9人(趙友能、王誠、葉砥、楊文、胡澄、柳汝舟、喻文龍、董時亮、鐘霆)、臺州4人(危孝先、趙實中、聞伯異、余集)、明州3人(岑鵬、包莘、陳韶)、杭州(俞友仁)、溫州(陳彝)、嚴州(周潼)、處州(吳公達)各1人。江西吉安9人(楊自立、丁輔、杜浚、周子諒、劉光先、康縉、彭泰、李初、劉長輔),南昌4人(黃載、劉鑄、吳權、丁時敏)、撫州2人(吳伯宗、黃鉞),其余廣信、臨江、建昌、贑州、饒州5府各1人(葉孝友、聶鉉、嚴植、管貞、吳鏞)。福建集中于福州11人(陳信之、李升、鄭廷實、魏云、林器之、林信孚、林文壽、何文信、林德亨、蔡士實、張必泰),泉州2人(陳章應、何德舉)。 洪武四年科進士的地理分布的歸納,讓我非常感興趣。除了劉寅、尹宗伊、王誼、劉中、趙鑄、王夏、趙松、劉杰、薛大昉9人是北方人,其余皆為南方人。這說明,儒戶主要分布于浙江、江西、福建三省。這一分布,大體可以理解元朝儒籍的分布位置,就是在江南地區。這三個省正是南宋時期文化最發達的三個省。其次,在三個省中,浙江以紹興、臺州為主,江西以吉安、南昌為主,福建以福州為主。儒籍進士分布如此之集中,說明宋元文化集中于幾個府,呈點的發展狀態。其三,浙江以紹興、臺州為盛,為什么會是如此的?這應與首都的接壤有關。紹興離杭州近,自然文風也特盛。其實,有明一代,紹興是浙江出進士人才最多的府。 由于時代過早,留下的資料過少,特別是缺乏墓志銘之類傳記資料,這50個儒戶的家族背景已經難以了解了。不過,從一甲、二甲13位儒戶情況來看,大體可分為兩種情況:一是至少有一位讀書人,狀元吳伯宗的曾祖吳可是宋朝的漕貢進士,父親是吳儀是元鄉貢進士。探花吳公達曾祖是宋迪功郎,父親是元鄉貢進士。楊自立曾祖是元贈朝列大夫富州尹、輕車都尉弘農郡伯。趙友能曾祖是宋隆與府通判。陳信之曾祖是宋進士、文林郎,父親是元鄉貢進士。其共同特點是,曾祖是宋朝的讀書人,祖父一代皆無功名,三位父親是元朝鄉貢進士。這種變化,正反映出元朝前期科舉中斷、中后期恢復的現象。也有一部分儒戶,三代均沒有入仕,如丁輔、吳鏞、黃載、劉寅、杜浚、盧貺、周子諒、王誼8個家族。這表明,這部分家族,在宋朝尚處于積累之中,元朝因科舉的中斷,也無法發展,他們是較為弱勢的科舉競爭家族。只是到了玄孫一代,借助明初科舉競爭率低的機會,得以出頭露面。由此,元朝的科第之家構成了聯系宋明兩代江南精英階層的橋梁。[31] 幾點建議 最后,為了進一步推動明代進士登科錄的研究,在此提出幾點建議,供學界參考。 1、繼續影印未刊登科錄及相關資料。筆者曾建議出版全套的明代進士登科錄資料。考慮到天一閣的科舉錄已經單獨影印出版,則可以將全國其他圖書館所藏未刊明代進士登科錄資料匯編成冊,影印或整理出版。據有關目錄,至少可以考慮將以下24種與登科錄相關的科錄匯編成冊。 1.永樂九年進士登科錄一卷,上海圖書館 2.正統元年進士登科錄一卷,上海圖書館 3.弘治十二年進士登科錄一卷,上海圖書館 4.正德三年進士登科錄一卷,國家圖書館 安徽省圖書館 5.正德十二年丁丑同年增注會錄一卷,國家圖書館 6.嘉靖已丑科進士同年便覽錄,上海圖書館 7.嘉靖丁未科進士序齒錄一卷,上海圖書館 8.嘉靖癸丑科進士同年便覽錄一卷,國家圖書館 9.嘉靖三十八年己未科會試同年齒錄一卷,吉林大學圖書館 10.嘉靖四十四年乙丑科進士履歷便覽一卷,國家圖書館 11.嘉靖乙丑科進士同年鄉籍一卷,國家圖書館 12.隆慶五年辛未科進士履歷便覽一卷,上海圖書館 13.萬歷八年庚辰科進士履歷便覽一卷,上海圖書館 14.萬歷十一年癸未科進士同年序齒便覽一卷,上海圖書館 15.萬歷乙未科進士同年序齒錄一卷,上海圖書館 16.萬歷二十六年進士登科錄一卷,上海圖書館 17.萬歷戊戌科進士同年序齒錄一卷,山東省博物館 18.萬歷二十九年進士登科錄一卷,浙江圖書館 19.萬歷三十二年進士登科錄一卷,上海圖書館 20.萬歷三十五年進士登科錄一卷,國家圖書館 21.萬歷三十五年丁未科進士履歷便覽一卷,上海圖書館 22.天啟二年壬戌科進士履歷一卷,國家圖書館 23.天啟壬戌科進士同年序齒錄一卷,上海圖書館 河南省圖書館 24.《(崇禎壬午科)序齒錄》,國家圖書館 25.崇禎十六年癸未科進士三代履歷一卷,上海圖書館 這些書的出版涉及版權(嚴格說來是收藏權),所以,如能由上海圖書館、國家圖書館出面,加聯合其他幾家圖書館,當然做成影印出版。 2、加強洪武時期進士登科的研究。由于登科錄的失傳,洪武時期的進士錄取情況,一直是研究的難點。嘉靖年間學人楊慎提出:“《國朝登科錄》,自洪武四年始,蓋開科之首也,大魁吳伯宗。然考《蘇州錢氏世譜》云‘庚戌安大全榜’,《姑蘇志》云‘金璹榜’,蓋一歲而三開科,三榜取士也。如乙丑之歲,春榜狀元花綸,秋榜狀元丁顯。辛未,春榜盡取南士,狀元許觀;夏榜(六月一日殿試)盡取北士,狀元韓克忠,是一歲二開科也。又有狀元張顯、陳?,不知為何科,相去未二百年,已不得其詳。”[32]“予觀近日刻《國朝登科錄》,洪武庚戌至甲子,不知取士之科幾開,張顯、花綸、金璹不知為何科大魁,況考論洪荒之世乎?”[33]楊慎提出的這些問題與今天的認知不同。一是有否有安大全榜、金璹榜、張顯榜、陳?榜?二是洪武十八年是否分春夏兩榜?三是洪武二十四年是否分春夏兩榜?庚戌是洪武三年,則安大全恐是舉人。何以舉人稱進士?鄭真于“洪武六年夏五月,忝以浙江進士典教于中都畿邑”[34],由此可知,洪武初期,習慣將舉人稱為進士,可能是沿襲宋元鄉貢進士一說,實與明以后通過會試、殿試而產生的正規進士不同。花綸,據雍正《浙江通志》,是洪武十八年榜的探花,但俞憲《登科考》作此榜探花是黃子澄。據雍正《浙江通志》卷一百三十《選舉八》,金璹榜是洪武六年。據李堂的說法,陳?是洪武二十九年癸酉榜。[35]實際上,是洪武三十年科。張顯,恐是“張顯宗”,或系丁顯改名。[36]韓克忠是洪武三十年夏榜,非洪武二十四年,這應是因襲《國朝登科錄》錯誤所致。[37]如此可以肯定的是,洪武二十四年沒有春夏兩榜說法。洪武十八年分春夏兩榜,僅見于此。由此可見,洪武朝科舉史事,傳說多多,疑云重重。今天也很難有一個滿意的答案,只能提出來供大家繼續思考而已。 3、可以做一個《明朝歷科進士登科文獻編年考》。用編年手法來研究明代科舉史,始于王世貞《弇山堂別集·科試考》。其后,查繼佐《罪惟錄·科舉志》繼承之。20世紀以來被人忽略了,其實這種研究方式有必要加以繼承與發揚,幸近年有了郭培貴《明代科舉史事編年考證》、陳文新《明代科舉與文學編年》,略可彌補這一不足。兩者共同特點是重視科舉史事的編年考訂,而于登科錄本身的編年考訂忽視。現存大部分登科錄資料詳細而清晰,但也有相當多科錄資料存在殘缺、模糊諸問題,有必要加以整理,才可以充分發揮登科錄的資料價值。 4、可以考慮按時間流程來寫明代科舉史。至今的明代科舉研究,只有橫向的邏輯分析,未見以時間為經的斷代科舉史。劉海峰《中國科舉史》一類中國科舉通史,于明代科舉史的介紹又過于簡略。如能在編年基礎上進一步編纂一部大型的明代科舉史,倒是一個可以考慮的主意。它可以展示明代科舉演變的歷史過程,讓人們對明代科舉有一個更為詳盡的認知。
原刊《科舉與科舉文獻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下冊,上海書店2011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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