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河北日報2020-09-14 09:54作者:王小鳳 對于作家遲子建來說,哈爾濱是一座埋藏著父輩眼淚的城。1990年從大興安嶺遷居哈爾濱至今,作家在這座城市生活了30年。2019年4月,她開始了《煙火漫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20年9月出版)的寫作,同年歲末完成初稿。在寫作過程中,遲子建在這座城市發現了一顆露珠,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哈爾濱這座自開埠起就體現出鮮明包容性的城市中碰撞與融合,“他們在彼此尋找中所呈現的生命經緯,是文學的織錦,會吸引我與他們再續緣分”。 如果說文學需要根據地的話,北極村是遲子建的文學根基,哈爾濱則是她文學創作開枝散葉的地方。她曾說,文學創作是不應該有邊界的,一個寫作者所能做的就是不斷突破自己。 在給讀者呈現諸多關于大興安嶺深處的故事之后,遲子建繼續以飽滿的熱情投身到新生活的城市,從歷史到現實,從社會到生活,從雞毛蒜皮到煙火漫卷,每一部作品都寫得那么踏實、緊實而又令人期待。從早期的《偽滿洲國》到《起舞》,從《白雪烏鴉》至《晚安玫瑰》,再到這部《煙火漫卷》,作者對一座城市的書寫和構思變得愈加明朗和具體起來。具體到作者不惜筆墨把哈爾濱城市中的幾座教堂,都仔細書寫了一遍,帶給讀者一種紙上旅行的感受,昔日走過的哈爾濱大街小巷,在文字中變得立體起來。 當然,純粹地對一座城市的街巷書寫,是為了給故事更好的鋪設和架構。一棵大樹終究有繁茂的枝葉,一部好的文學作品,更是需要枝葉和主干交相輝映。《煙火漫卷》講述的是發生在當下哈爾濱的生活故事。故事圍繞主人公劉建國尋找孩子這條主線展開,他尋找的并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他不小心弄丟的朋友家的孩子。為了尋找這個孩子,他幾乎用盡了全部的氣力,蹉跎半生,只為尋找。市井民眾生活的日常,讓人感受到人無能為力時的卑微與人性的溫暖和偉大。 作者給每一個人物都灌注了足夠的故事,讓他們變得豐滿甚至多面,善惡并存,美丑并論,讓讀者通過時間看透人性的復雜,同時體會到復雜背后的些許暖意。這些暖意,是遲子建文學書寫的底色。從冰天雪地的北國走來的她,始終堅信心中有暖意,這世界才會溫暖。 為了尋找孩子,劉建國做過不同職業,遇見過不同的人,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又一個表面看起來沒有關聯,而內里卻緊密相連的故事。故事情節隨著劉建國工作的推進而漸進高潮,結尾卻制造了一個又一個意想不到的反轉。劉建國曾因為自己的錯誤而毀了一個孩子的一生,尋找孩子,是他一生的救贖。當讀者開始可憐他,覺得他不懂變通,太過倔強時,作者讓我們看到他所背負的另一重靈魂的債務。最終,孩子找到了,但是劉建國的靈魂救贖并沒有結束,而是走向了另一個開始。 出現在遲子建筆下的“人間煙火”看上去是著眼于民間與底層,骨子里則是緊緊抓住人本意義上完整的、大寫的人。過去的《群山之巔》如此,這部《煙火漫卷》則表現更甚,否則我們就無從理解作品中不少人物身上總是會偶爾出現一些看上去有那么點古怪、詭異乃至不合尋常邏輯的行為或心理,無論是劉氏三兄妹,還是于大衛、謝紫薇伉儷,抑或是生活在榆櫻院中的蕓蕓眾生概莫能外,正可謂應驗了“誰又不是秘密中人”這句俗語。而正是這些人物看上去合邏輯或非邏輯的行為與心理共同編織起了他們生命的經緯以及他們所生活的這座都市之前世今生,這就使得作品的寬度得以大大拓展。 從整部作品來看,故事的完成度很高,是一部真善美主題書寫到位的文學作品。但從人物性格刻畫上看,某些人物的性格相對模糊,有時對某一個故事延伸得過于寬泛,枝葉過于繁茂會影響主干的效用,比如對黃娥在山川河流間生活、做生意的日常,過于一筆帶過,細節不夠突出;故事鏈接過于牽強,比如劉建國的病人翁子安與黃娥之間突然的愛戀,跨越了“階層”,有很多細節描述銜接不緊密,讀來令人跳脫;比如翁子安對自己“母親”的態度,以及對他們之間關系的呈現過于平淡,巨大的歷史背景下的事件一筆帶過,對“母親”病情的描述又過于輕描淡寫,讓人對翁子安這個人充滿了好奇,但對他這個人物的書寫,有扁平化傾向,血肉不夠飽滿。 總的來看,這部書仍舊是一部值得細品的文學作品,讓我們透過書中的人物去反觀自我,反觀這個社會,去尋找自我救贖的方式,努力用自己的力量讓社會變得更加美好。這是文學能起到的溫潤作用,也是應該起到的警示作用。(王小鳳) [
責編:李姝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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